他肩膀的伤口还在渗血,温热的血珠顺着衣襟滴落在我的剑身上,慢慢聚成细小的血洼,带着浓重的腥气我能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不是害怕,是脱力后的本能反应。
他不过是个刚离乡的少年,只跟着村里武师学过几招庄稼把式,刚才那一战,全凭着一股孤勇和求生的狠劲沈清辞没敢多停留。
他知道山贼大概率会回来寻仇,咬着牙撕下衣襟,胡乱裹住肩膀的伤口,弯腰捡起地上的布包,握紧我转身就往密林深处走。
他的脚步有些踉跄,每走一步,肩膀的疼痛都让他眉头蹙紧,可他不敢放慢速度,只一个劲地朝着树木更密的地方钻我被他按在身侧,粗布剑鞘蹭过树干的糙皮,发出沙沙的轻响。
林间光线昏暗,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来,照在他汗湿的额头上,也照在我剑身上未干的血迹上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沈清辞实在撑不住了,找了处隐蔽的石缝停下。
这里被茂密的灌木丛遮挡,不易被发现。
他靠着冰冷的石壁坐下,长长舒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又小心翼翼地检查伤口——血己经止住了,可布条缠得太紧,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气“还好你够硬”他低头看着我,指尖轻轻划过我的剑身,刚才与柴刀相撞的地方,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要是你断了,我怕是走不出这片山了我静静地“靠”在他腿上,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
作为一块凡铁,我没有神兵的锋利,也没有灵剑的灵性,刚才能挡住劫匪的攻击,全靠老铁匠淬火时注入的那点韧劲,还有沈清辞握得足够紧他从布包里掏出半块干硬的饼,小口小口地啃着,动作很慢,似乎连咀嚼都牵扯着伤口。
饼渣掉在衣襟上,他不在意地抬手抹了抹,又喝了几口随身携带的清水,眼神渐渐平静下来“以前听说书人说江湖,总觉得是鲜衣怒马,快意恩仇。”
他喃喃自语,声音很轻,带着点少年人的迷茫,“原来江湖是这样的,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
我能读懂他的心思。
离开沈家村时的豪情壮志,在刚才那场生死搏杀后,添了几分沉甸甸的现实。
可他眼底的光没灭,只是藏得更深了——那是对远方的向往,是对“接爹娘享福”的执念休息了不到半个时辰,沈清辞就重新握紧了我,起身继续赶路。
他不敢再走大路,专挑偏僻的小径,脚步放得很轻,时不时回头张望,警惕着身后的动静接下来的几日,我们都在山林里穿行。
沈清辞找路的本事不算好,好几次走到了死胡同,只能原路返回重新找方向。
他白天赶路,晚上就找个隐蔽的山洞或树窝歇脚,从不敢生火,怕烟火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每晚休息前,他都会用随身携带的砂石,轻轻打磨我的剑身。
那道与柴刀相撞的白痕,被他磨得浅了些,剑身也渐渐恢复了几分光泽。
他的动作很轻柔,像是在呵护一件珍宝,嘴里还会絮絮叨叨地说着话“阿爹说,出门在外,手里的家伙得护好。”
他一边打磨,一边轻声说,“等走出这片山,我就找个铁匠铺,给你好好开锋,再换个结实点的剑鞘我能感受到他指尖的粗糙,那是常年干农活留下的薄茧。
他对我没有太多期许,不指望我是什么神兵利器,只希望我能陪着他,安安稳稳地走出山林,踏上真正的江湖路这几日里,我们没再遇到山贼,却也过得格外艰难。
布包里的干粮很快见了底,沈清辞只能靠着采摘野果、捕捉小型野兽充饥。
他的剑法没什么长进,可眼神越来越锐利,动作也越来越敏捷,渐渐有了几分江湖旅人的模样他会在赶路时,对着树干比划招式,把从村里武师那学来的几招,反复练了一遍又一遍。
我的剑身一次次劈在树干上,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有时力道没掌握好,震得他虎口发麻,他也只是揉一揉,继续练“要是我能再厉害点就好了。”
一次练剑间隙,他坐在地上,望着远方山林的轮廓,轻声叹气,“这样遇到危险,也不用这么狼狈我静静地躺在他身边,看着他单薄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
我知道,他的成长没有捷径,只能在一次次的磨砺中慢慢蜕变。
而我这柄凡剑,能做的,就是陪着他,走过这段艰难的山路,走过未来更长的江湖路又走了两日,前方终于出现了炊烟。
沈清辞眼睛一亮,加快了脚步,穿过最后一片密林,一座小小的村落出现在眼前。
村口有孩童嬉戏,田埂上有农夫劳作,一派安宁祥和的景象他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
我能感受到他掌心的力道变缓,带着几分释然“终于走出山了。”
他轻声说,眼里重新燃起了光他带着我朝着村落走去,脚下的路从泥泞的小径,变成了平整的田埂。
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驱散了山林里的湿冷,也驱散了连日来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