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状元庆功宴
林晚舟端着茶壶添茶，米白色棉麻裙的领口洗得发毛，低马尾垂着几缕碎发贴在鬓角。
每弯一次腰，后腰就绷得发紧 —— 从下午五点布置包间到现在，添菜、递纸巾没停过，三小时站下来，腿肚子早酸得发僵。
“晚舟啊，你这福气修来的！
江辰考了市状元，咱这栋楼几十年没出过这么出息的娃！”
邻座张阿姨拽着她的手，语气满是羡慕，“肯定是你管得严，虎母无犬子嘛！”
林晚舟勉强扯了扯嘴角，抽回手继续倒茶：“都是孩子自己肯学，我没帮上啥。”
说话时，眼角余光扫过主位的江辰，心里莫名发慌 —— 少年穿***款黑运动服，胸前 LOGO 在灯下发亮，坐得笔首，下巴微抬，对周围的夸赞要么点头，要么只 “嗯” 一声，半点没看她。
刚把切好的芒果递到江辰面前，就被他抬手挡开：“妈，我不吃这个，腻得慌。”
声音不大，却透着理所当然的娇气。
旁边宾客赶紧打圆场：“小伙子年轻，就爱清爽口的！”
林晚舟没说话，默默把芒果盘挪到一边，刚要转身，就听见 “砰” 的一声 —— 江宏拍着桌子站起来，灰色西装领带歪在脖子上，脸红到耳根，舌头都打卷了还嚷嚷：“我江宏的儿子！
将来必上哈佛！
录取通知书下来那天，我给你们每人发喜帖，都来沾光！”
宾客们跟着起哄，酒杯碰得叮当响。
林晚舟端着刚泡的菊花茶走过去，想拉江宏坐下少喝点，手还没碰到他，就听见他扯着嗓子喊：“你们懂个屁！
辰辰这眉眼，跟苏曼年轻时一模一样！”
江宏一把挥开她的手，力气大得让她踉跄着差点撞上桌腿。
他搂着做建材的王老板，嘴巴凑到人家耳边，声音却没压住，满包间都听得清：“老王，你没见过苏曼 —— 那才叫真女人！
辰辰的眉眼、脑子，全随她，比林晚舟强一百倍！”
这话一出口，包间里瞬间没了声音。
刚才还热闹的气氛像被泼了盆冰水，宾客们你看我我看你，眼神里全是尴尬。
王老板的手僵在半空，不知道该搭着江宏肩膀还是收回来。
江辰脸上的傲气也僵了，皱着眉看向江宏，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话，低头刷起了手机。
林晚舟手里的青瓷茶杯 “咔嗒” 晃了一下，热水溅在虎口上，烫得她猛地缩手 —— 可这点灼痛，远不及心里突然漫上来的凉。
上周辰辰填志愿的画面突然冒出来：少年趴在书桌前，笔尖顿在 “市第二高级中学” 那栏，眼里闪着光说 “妈，报这儿好不好？
周末能回家吃你做的红烧肉”，当时她还笑着揉乱他的头发，说 “求之不得”。
现在江宏的话像冰锥，把那些温馨戳得稀碎。
她下意识再看江辰，少年侧脸的眉骨、笑起来若隐若现的梨涡 —— 以前她总跟邻居炫耀 “随我”，此刻越看越心慌，连呼吸都沉了几分。
苏曼？
这个名字像根针，突然扎进脑子里。
她记得这个女人，是江宏高中时追过的女同学，当年没成，这么多年江宏从没提过，怎么会在儿子的庆功宴上，醉醺醺喊出来？
还说辰辰像她？
“老江肯定喝多了胡言乱语！”
林晚舟猛地回神，弯腰捡起被撞掉的餐垫，声音发颤却强装镇定，“时间不早了，大家累了，今天就到这儿，改天我和老江再请大家！”
说着就去扶江宏，江宏却不配合，还在嘟囔：“我没醉！
辰辰就是像苏曼……” 林晚舟咬着牙，用力把他架起来往门口走。
身后传来宾客的窃窃私语：“苏曼是谁啊？”
“江总这话啥意思？”
那些声音像小虫子，钻进耳朵里，浑身不自在。
把江宏塞进出租车后座，看着他靠在椅背上呼呼大睡，林晚舟才松了口气，靠在车门上喘气。
晚风一吹，眼泪突然掉下来。
手腕上的烫伤还隐隐作痛，可跟心里的乱比，这点疼根本不算什么。
正要转身回家，手机突然从江宏外套口袋滑出来，屏幕亮着 —— 锁屏壁纸是张旧照片，一个穿白裙子的女人笑着，眉眼竟和江辰有七分像。
林晚舟的心猛地一沉，伸手想点开看，出租车司机却催：“姑娘，要不要走？
再等要加钱了！”
她赶紧把手机塞回江宏口袋，看着出租车开走，才往家走。
推开门，江辰己经回房了，客厅里只剩没收拾的餐桌，狼藉一片。
林晚舟坐在沙发上，没开大灯，就着窗外的月光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她轻手轻脚推开江辰的房门，把台灯调至最暗 —— 少年睡得沉，眉头微蹙，跟她生气时的模样一模一样。
她蹲在床边，从口袋里摸出把剪线头的小剪刀，指尖碰了碰江辰柔软的发梢，手控制不住地抖。
十六年啊。
冬天他冻红了手，她把他的手揣进怀里暖；夏天他怕热，她半夜起来扇扇子；高考前他刷题到凌晨，她陪着煮夜宵。
他是她这辈子最珍贵的牵挂。
可江宏的醉话、手机里的旧照片，又像蚊子似的在耳边嗡嗡转。
她闭了闭眼，剪刀轻轻剪下一截黑发，攥在手心时，指腹都在发烫。
必须去做亲子鉴定，必须知道真相 —— 不查清楚，这颗心，这辈子都落不了地。
把那缕头发放进首饰盒最底层时，指尖突然碰到个硬东西 —— 是张泛黄的名片，上面印着 “苏曼” 两个字，还有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林晚舟盯着名片，后背瞬间冒了汗：这张名片，怎么会在她的首饰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