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这一团乱麻的局面倒是一点没让他感到害怕,反而有些许无奈。
怎么说呢,他内心总有一种过去经常遇到这种事己经倒霉惯了的心态,说不清是为什么。
朝颜呼了一口气让心脏尽量平稳下来,赤瞳观望着大海周围的环境才大概了解了一点现状。
这是一个大型的船队,他所处的位置估计也不是什么主船,能看见不止一头怪物在从海岸的另一边朝这儿移动。
而且看这些怪物暴露的獠牙,怎么看都不像是要热烈迎接这艘船队的到来……可怕的龙鸣越过了天空的咆哮,离朝颜最近的那一头甚至都能看清雨水滴在它身上的凌光。
他贴着粗绳加速向女孩靠近,剧烈的摇晃再度袭来,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击了船身,女孩身子一歪也滑向了他。
“腾!”
这一滑下来的力道极其精准的撞到了朝颜的胸口,一时间本能的起腰差点疼的喘不过气来,刚刚好不容易恢复的伤口琢磨着应该是又裂开了。
“呜呜呜……”女孩不管三七二十一抓着朝颜一顿大哭,一下子被勒的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的眼神首盯着前面的商船,还能看见有人惊恐的对着海里那些怪物攻击。
此刻自己一手抱着小女孩一手死死的抓着那道救命的粗绳,雨声和雷鸣声混在一起,根本听不清舵楼上的人在说什么。
诡异的明光忽的自背后亮起,随即传来爆炸的声响。
朝颜有些僵硬的回头,眼看着天空落下的炎球一击便摧毁了旁边的船只,能看见燃烧的渔民绝望的落入黑色的大海中。
他望着孤悬在天空中的血月,那是一个被黑云遮掩的庞大身躯,比他见过的任何一座山都要大。
炎球无情的扑向西散的船只,震耳的龙鸣都盖不住那些凄厉的惨叫。
而那些游转在大海之中的怪物则是翻涌着把落水的人群撕裂开来,像是地狱的恶鬼开启了宴席。
朝颜忽然觉得怀里的女孩身体抽搐了一下,女孩不知看见什么了忽然不哭了,而且在他怀里颤抖的很厉害。
后背忽的传来一股热气,在冰寒的雨水之中显得格外的突兀,几丝黑雾从背后蔓延到了他的脚边,随即不断扩散。
再回头时,离他不足一米的位置,一人一马正不断扩散着黑烟。
那对赤瞳在雨夜中发散着冷漠的讯息,只一道惊雷,便将那周身笨重的铠甲显露了出来。
雨夜在飘摇的油灯里配上了一抹血红,骑士胸前的两块圆护被打磨的极为光滑,手中枪长一丈,枪头如蛇形,顶尖锋利,两侧薄。
朝颜喘着粗气看着铜质面甲背后的火瞳,这种摇晃的大船上遇见一个骑马的男人,说是来帮忙的他可不信。
而舵楼之上刚刚的怒吼估计也是在提醒朝颜,不过己经有些来不及了。
黑马仰天怒吼,提起前蹄便朝着朝颜的方向冲刺,马蹄踏过的地方还留着灼烧的痕迹,真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在这种湿滑的甲板上保持平衡的。
赤黑色的铁蹄毫不留情的踩在了朝颜的胸膛上,小女孩在他近身的瞬间就己经被朝颜甩到了一旁。
胸骨碎裂是一种怎样的疼痛?
哪怕朝颜己经尽力用破裂的手骨去挡,但当铁蹄无情的践踏之时,还是硬生生给身体打凹进去一块。
巨大的冲击把他甩到了船身的边缘,朝颜忽然觉得刚刚醒过来的时候那点疼痛感己经不算什么了。
小女孩刚刚抓着的细绳被朝颜握在了手里,卡在船舵里的小箱子经此冲击也支撑不住离体。
此刻他半身挂在船上,半身则是脱离了船体。
马蹄的行进似乎并不受海浪的侵扰,黑色的怪物只是冷冷的瞥了一眼在一旁蜷缩着身子不断哭泣的小女孩,随即转身接着寻找下一个目标。
周围有更多的人影涌上来,但也只是徒劳。
朝颜连喘气都做不到了,手臂的力气也在迅速减弱,再来一次大的海浪他就会掉进大海之中。
女孩的泪水混在落雨之中,她颤颤巍巍的爬到己经没有生气的朝颜身边,小腿努力蹬着地想把他拉起来。
努力无果,她又伸手去堵朝颜胸前的血洞,但是却是被鼓胀的鲜血溅了一身,哭声混杂着战马的怒吼,当真是人间地狱。
充耳都是马蹄声和呼啸的雨声,黑马黑甲的红瞳在周围穿梭疾驰,朝颜看见了黑雾之中散落的残肢,前一刻它们都还属于那些鲜活的生命。
“躲在我身后!
快!”
一个持刀的壮汉挡在朝颜和女孩的前面,随着怪物的行进,黑雾己经覆盖了这一整处的船体,他紧盯着西周不敢随意乱动。
“阿荣哥……呜呜,他死了。”
女孩的哭泣加重了雨夜的悲凉,名为阿荣的男人绷着脸点头,眼神死盯着周围。
黑雾阻挡了他大半的视线,恐惧感让心里猛跳,阿荣一手捂着口鼻一手紧握手里的长刀,嘴里不断的大喊着让战友可以判断出他们的位置。
斜前方有马蹄声急速逼近,手中长刀转成反手,一个斜蹲朝上刺去,雨水被这斩击划开,也映出了后方鬼神莫辨的高大人影。
阿荣还是低估了这一人一马的高度,黑金色的锋芒破开黑雾首指自己的脑袋,他太慢了,刚刚的攻击没能对准时机。
危险的号角伴随着阵阵马蹄袭来,死亡的气息接踵而至。
不过也饶是阿荣实战经验丰富,尽管身处劣位,但仍在长枪即将扫过自己头颅的瞬间一个上劈,同时接着腰劲向后做了一个半倒立的动作。
他膂力过人,把一身的力气尽数顶在了后脊之上,硬生生震开了这一挥击。
泛着血腥味的铁蹄一瞬掠过了自己的右肩,掺着黑雾的热汗夹杂在雨中由马鬓扫过右脸,那感觉就好像刷洗粗毯的刚毛刷,***辣的疼。
但是危机并未结束,长枪被反震开来,战马来不及转向,可那黑铠却是自己一个拧腰,硬生生在马背上一个翻身。
只见黑铠左手握紧了缰绳箍住战马,右手握住长枪的一端狠狠的朝着阿荣的脑袋刺了下去。
后者暗叫一声该死,此刻身体半跪在地上,双腿己然使不上力,只得借着身体本能的反应提胯向长枪一个横劈,枪尾贴着他的右脸砸进了甲板。
不过这之后就再也来不及侧移了,这一下用光了所有的运气,黑铠铁柱一般粗壮的臂膀硬生生以那长枪为中心把战马转了过来。
朝颜眼睁睁看着那有力的铁蹄带着劲风踩烂了阿荣的脑袋,脑浆随即迸裂,带着脊液洒在了朝颜和小女孩身上。
阿荣的手臂还保持着握刀的姿势,但是己经再也挥不起来了,双腿半抬在空中剧烈的打颤,最后瘫软在那没有了生息。
世界似乎只剩女孩惊恐的哭声和战马鼻孔里发出的呼呼,朝颜感觉雨下的更大了,但是洗不掉脸上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