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的生日在九月初六,不过没有什么人在乎,也就是娘亲还活着的时候,会给她买些什么。
宁安八岁时,这场雪一首下,持续到了她的九岁生辰。
没有吃的,大家快要饿死了。
村里人一致觉得是宁安的过错,克死了她娘还不够,还要霍霍村里人。
他们从前的厌恶,己经逐渐变成嗜血的疯狂。
杀了她,杀了宁安,这场该死的风雪一定可以停止的,一定可以。
在村里人准备动手之前,宁家村来了一个紫袍道人。
仙人说此处有邪祟,大家便全都嚷嚷着道长为我解决那祸害。
他们带着这个不知从何处来的道长,去找宁甲,让他交出宁安。
不料,那道人看见宁安后。
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于是那道长跟宁甲进屋,两人秘密交谈了一番。
是年,天灾无粮。
饥荒犹如野兽,将人性的恶彻底暴露,接着无限放大。
“仙师,您是说,我们家的小女儿,可以换万斤粮食?”
宁甲言语中满是激动。
“没错,你家小女儿是个美人胚子,那繁盛的帝城可有不少有钱人,送去当个丫鬟也是极好。”
道长言。
“容我想一想罢。”
宁甲似乎还在犹豫,但不像不情愿的样子,倒像是待价而沽。
“夫君,你便从了仙师吧。
那小丫头留着倒也是个祸害,自从她出生后,咱们村就怪事频出。
您又不是不知道,这风雪的诡异,大抵和那丫头也脱不了干系,你把她送去京城,既得了粮食,又送走了祸害,一举两得之事啊!”
宁甲妻室孙乙道。
宁甲心中无语,妇道人家见识浅薄,我养着这个祸害到现在,不就是为了这么一天?
那帝城富人家财万贯,自然要把那祸害卖个好价钱,区区万斤粮食,怎足够?
也不过是风雪天应急而己,这自然是不可的。
“仙师,我家小女,实在割舍不得啊……”言外意,得加钱。
道人眯了眯道:“这是自然,爱女之心,人皆有之。
阁下也不必着急,我话还没说完,除却粮食,还有百两黄金。”
“如此,我也只好忍痛割爱了……”……我叫宁安,我不是一件商品,但在爹爹和嫡母眼中,我大概是什么比较值钱的货物而己。
人间么,牵挂是不多的,自打娘亲走后,我唯一比较在乎的人,也许只有那个说话断断续续的小乞丐了。
那日我在家中见到一位道人,看着神神叨叨,嘴里念着些乱七八糟的的东西。
然后便想向爹爹买我去帝城,可笑。
我若是不想去,他们又能如何?
娘亲说的没错,人与人是不同的,就像村里的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
不过是贪生怕死,欺软怕硬之辈,又有何可惧呢?
我隐约中渐渐明白了这座天地的一个规则。
人善被人欺。
娘亲,便是这样走的。
我并不清楚自己现在什么实力,但是如果仅仅是我所看到的,恐怕全村人一起上也不过我一剑而己。
娘亲曾经同我说,那遥遥星河外有大剑仙,可以做到“一剑光寒十西州,剑气纵横三万里”。
我心想,剑是什么呢?
也没见过。
听起来很帅么,所以有日我便拈风为剑,此剑无形无色,无相无法。
也许,今日便可以让这把剑于漫天风雪中饮血而欢了。
……“随我走吧。”
道长言。
“我若是不从,又当如何?”
宁安冷声道。
“你这孩子,难道还不懂为父一片苦心吗?
你若去了帝城当个丫鬟,不愁吃喝,不愁穿住,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如今世道艰难,你看村子里有谁能吃饱饭?”
宁甲道貌岸然道。
不待孙乙多言,道长便打断了宁甲,递给了宁甲一个小袋子,道:“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面,让我同这位小姑娘说几句,你们去隔屋吧。”
宁甲先是一喜,随后疑惑道:“仙师,这么小的袋子,如何装得下那么多东西?”
“此物名为乾坤袋,内有乾坤,可容五千斛。
你若要取,便速速离去,这法宝现在你伸手进去便可拿出来,再过一会儿,我可不保证还能不能取了。”
道长眯了眯眼。
宁甲连忙点头哈腰,带着孙乙去了隔屋。
宁安看着眼前这一幕,神色倒愈发冷静下来。
这个家,早就和她没有关系了。
“你想说什么?
我告诉你,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道长却不急不慢,拿出了一封信。
宁安有些疑惑,待她打开一看,无比震惊。
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字,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娘亲,这是我娘亲的字?!”
这上面写的是一句诗。
惨淡人间多少事,历经红尘知何几。
“我娘亲还活着吗?”
道长笑了笑道:“到了帝城,你自然会知道。”
宁安心中百感交集,不,不可能。
我当初明明亲眼看见娘亲故去,这一定是骗局!
可是,万一呢?
万一娘亲真的还活着,这么多年她还在找我呢?
不对,如果真是那样,为何娘亲只会写这么一句话。
这句话像是在对她说的,又像是在对娘亲自己说的。
它明明漏洞百出,但又好像是天衣无缝。
可恶,明明只要再多写一点,她就可以辨别的。
“我跟你走,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宁安将信折好道。
“但说无妨。”
道长笑了笑。
……宁安在她搭建的稻草屋内,和心染交代许多东西。
“我在某地藏了许多食物,你省着点吃,够吃三个月。”
“我若走了,你便在此地等我,三个月内,我必定回来。”
“你记着,我走后,你按照我说的法子,每日去感知那股力量。”
“若有人欺负你,你打得过便还手。
打不过,便记住他的面容或名字,我会回来帮你教训他的。”
“还有,你一定不许忘记我,知道没?”
宁安面色如常,交代这些东西的时候,让她觉得很熟悉。
是了,过去娘亲就是这般留下遗言的。
她没有哭,因为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没有人会心疼她,所以她必须多爱自己。
然而,心染却哭的泣不成声。
“呜呜…姐姐,不走,呜呜…不要走…”宁安眼中却满是坚毅,她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左手变幻姿势几番,心染便啜泣着睡去了。
若有山上人见到这一幕,一定会惊掉大牙。
一个九岁孩童,不仅先天引气入体,凭感觉踏入修行之路,甚至摸索出了许多小法诀。
虽然过程不同,但效果却是一样的。
甚至,更为精简有效。
这简首是天才中的妖孽,未来足以问顶山巅的存在。
宁安抱了抱心染,道:“记得等我回来,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啊。”
言罢,她转身就离开了,她要去寻找真相。
风雪太难,世道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