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韩沫卿心里有些愧疚,她占着原主的身体却无法帮她完成她要做的事情,毕竟她不知道这个团队跳的什么舞。而离寿宴只有七天不到了,除去赶路的日子留给她的时间只有一点点,更别说她现在还拖着带病的身体。上台说不准会影响整个团队。
宋知忆本想继续留下来照顾她,遭到了其他人的一致拒绝,韩沫卿赶忙将她赶走。
“别想偷懒啊!你现在任务艰巨着呢!”
于是住处便空荡荡只余她一人。
宋知忆走后她的大脑还有些昏沉,又接着睡了过去。
一直到晌午,韩沫卿睡得久了,便想起身出门走走,忽然想到自己还未登门拜访自己的救命恩人。
偌大的客栈她是一点不熟,问了许多路人,方知那人的位置。
正准备迈步前去,忽然想起,她既不知道那人的长相,也不知那人的名字,要如何去寻呢?
没等她沉思多久,肩膀便被拍了拍。
原来是客栈的掌柜。
“姑娘,是你啊!”
韩沫卿以为是你早上跟她们吃早饭时记住了自己,却听见女人接着说:“姑娘身体好些了吗?落水后恐怕患上了风寒吧。”
“姐姐知道我落水?”这有些令她意想不到。
“是的。你长的这么美,想不记得都难吧?”掌柜情绪激动起来,“当时看见有衣物浮在水面上我便意识到有人落水,我本想大声呼救,一公子猛地便跳了下去将你捞上来了,真是好心肠啊!”
原主的心跳在水里停了,救上来的是她。
“那姐姐可记得那位好心公子的相貌?”
“那是自然,我这客栈开了十几年了,头次见到这么俊的公子,加之这几日客人又少,我可不得记得他。”
“能否麻烦姐姐带路,我还未登门答谢过。”
掌柜给她指了最靠里的一间厢房便被人叫去了,韩沫卿走至门口,房门虚掩着,于是抬手敲了敲门:“公子在吗?小女子前来答谢公子救命之恩。”
房门应声打开,男子长身玉立,剑眉星目,鼻梁挺直,白皙肤色隐约透着酡红。黑色华服却丝毫无阴鸷之色,倒是给人以大气沉稳、内敛持重之感。即便是见惯了表演系以及內娱一众帅哥的韩沫卿也愣了几秒。
但也很快反应过来,换上自己标准的微笑:“小女子韩沫卿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苏羡予,救姑娘纯属巧合,不敢当救命之恩。”苏羡予轻轻颔首。
心地善良、长的好看名字好听、人又有礼貌。韩沫卿在心里给苏羡予的第一印象打了一百分。
“公子可是牵动了伤势?现在如何?可好些了?”韩沫卿忽然想到宋知忆说,他将自己交给她便迅速离去了。
苏羡予眼神闪过一丝讶异,“伤势无大碍,休养几日便好。匆匆离去不过是怕影响了姑娘名声。”
也是哦,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和一个陌生男子,传出去确实不太好。
太感动啦,她真的哭死。
韩沫卿没忍住改成了抱拳的姿势,“多谢公子相救。”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隐约看见男人的上嘴唇轻微抽搐了一番。
“那不打扰公子休息,改日再来拜访。”韩沫卿决定不多打扰便转身离开,轻轻带上了门。
晚上宋知忆练完舞回房,待她沐浴过后,韩沫卿很兴奋地将她拉到自己床边坐下。
“沫卿姐姐今日身体可好些了?”
“好多了,我今日还去拜访我的救命恩人啦,就是你说的那位公子。”
接着悄悄凑到她耳边:“是个帅哥。”
“明天再去找他,再看一眼。”韩沫卿笑眯眯地说着自己的筹划。
宋知忆无奈笑了,以前怎么不知道沫卿姐姐是这种性子。
……
今日韩沫卿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原主身体素质不错,今日起床已经没了昨日的头昏脑胀,只是四肢还有些绵软提不起太多力气。
韩沫卿醒来后不想起床,又躺了许久,直到感觉饿了,方才起身。
洗漱完打算找些东西吃,发现桌上摆着许多新鲜的水果。
一定是知知给她带的,韩沫卿想着,也不知道谁是姐姐。
韩沫卿带着水果走出房门在客栈内游荡,竟走到了昨日的厢房门口,门未关,苏羡予一人静静地在书桌边看书,于是顺势抬手敲了敲半开的房门,“苏公子,在吗?”
苏羡予有几分惊讶,原本以为她那句“改天来”是客套话,放下书默了几秒,起身走到了门口。
忽然想起这个时代一定讲究男女有别,一直站在门口说话不太妥当,韩沫卿于是退一步,捧起果盘咧开嘴笑:“今日知知给我留了新鲜水果,不如我们去外头尝尝?”
对上面前之人一脸期待的小表情,男人沉默几秒开口:“可以。”
从第一眼见到苏羡予,他脸上便一直都是淡淡的,不曾有过什么表情。但韩沫卿却没来由的很想亲近他,仿佛冥冥中有什么在吸引着她。
“苏公子伤势可好些了?”在凉亭中的石凳上坐下,韩沫卿十分熟稔地问。
“已无大碍。”苏羡予仍旧语气淡淡的,不热络也不冷淡。
“可否冒昧的问一下,公子为何受伤的?”韩沫卿嚼着水果冷不丁问出一句。
苏羡予抬眼望着她,不发一言。
韩沫卿咀嚼的动作顿住,意识到这话有些触犯隐私,甚至听起来可能有些居心不良,连忙摆手解释,“我绝对没有别有用心啊,真的,就是觉得我在这里也没什么朋友,然后就想把你当朋友,关心一下,呵呵。”
“哦对了,还没有正式认识一下。我叫韩沫卿,相濡以沫的沫,不负如来不负卿的卿,是大秦舞团的成员。初来乍到,请多关照。”韩沫卿正襟危坐。
“韩沫卿。”苏羡予将名字念了一遍。
“既是从大秦来,那便是客人,在下理应尽地主之谊。”
“我是第一次来,对这里也不熟悉,也不知大楚的风俗习惯和礼节仪式是否有别于大秦,不若你同我讲讲大楚的风土人情可好?”韩沫卿大着胆子试探问道。
“好。”
想不到苏羡予真的答应了,一瞬间激动地从凳子上弹起来。
因为是基本零基础,为了尽快适应这里的生活,韩沫卿的问题很多。
不知不觉天有昏暗的趋势,想起宋知忆今早在桌上留了纸条说今日会早些回来吃晚饭,连忙起身告辞。
“苏公子明日可有事要忙?若没有,明早还约在此处可好?”
苏羡予应下。
……
“王……”
苏羡予正看着书,乘风从外头进来。
苏羡予瞥他一眼,他立即改口:“公子。”
“此女虽是大秦舞团成员,但终究身份不明,待在您身边恐有隐患啊。”
静默了许久,乘风听见苏羡予对他说:“可是我喜欢她跟我说话,很久没人跟我说这么多话了。”
乘风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殿下一向孤单,除了待在聿王殿下和淮王殿下身边,现在难得交到一个朋友,他实在不忍心再说些什么阻止他。
“她的眼睛是澄净纯粹的,我相信她不坏。”
“公子有分寸便好。”
……
次日院子里依旧清净一片,韩沫卿早早地洗漱完,便来到苏羡予厢房门外的凉亭内,人已经在等着了。
“早上好苏公子!”
“早上好韩姑娘。”
“韩姑娘可用过早膳了?”
韩沫卿忽然发觉自己并没有,于是实诚答道:“没有欸。”
苏羡予嘴角再次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番,他其实是问候。
不曾想人家真的没吃。
韩沫卿也意识到了这个,恨不得给自己来一拳,把话聊死了。
“我屋里还有些点心,不如韩姑娘将就一下?”
“多谢!”
回想来到这边的几天,今日这顿竟是韩沫卿第一次吃早餐。
不知为何,韩沫卿忽然眼眶发涩。
她以前生活都很规律的,虽然经常很懒,但是晚晚总是会督促她一定要吃一日三餐,可现在……
她还是把生活过的一团糟。
发烧的那个晚上,她难受地感觉要死了,还是第一次她生病了身边没有爸爸妈妈也没有晚晚,当时心里还想着,死了就死了吧,死了说不定还能穿回去,说不定现代的她还没死。
但是她没有死成,那就不会再有去死的勇气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嘛。
软糯可口的点心入喉,韩沫卿的倾诉欲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韩沫卿吸了吸鼻子,一脸真诚:“苏公子,跟你说啊,我这个人可倒霉了,来大楚第一天就被推进池塘里,醒来之后就很多都不记得了,尤其不记得我有什么朋友。”
韩沫卿一向是个话痨,也许是今天风很轻,身旁的人很温柔,她便不管不顾将想说的话一股脑倒了出来。
“在我的记忆里啊,母亲是个冰山美人,清冷中却总透露一丝温柔,尤其面对弟弟、我和父亲的时候。父亲是个爽朗随和的男人,面对母亲时总会显露最幼稚的一面。”韩沫卿笑了笑,继续道:“他们真的很相爱啊,我觉得父亲对我和弟弟的爱加起来都不及母亲一半呢。”
韩沫卿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事。
苏羡予静静听着,一言不发。女孩儿明媚的神情能够感染人,苏羡予也不禁弯了唇角。
无数个日夜里,留给他的只有无边的孤寂,所以他选择和四哥五哥一起上阵杀敌,只有这些时候,才觉得自己是真正活着的。
也许是身份敏感,也许是性格沉闷,二十年来,他不曾有过朋友,也无心娶妻成家,他想过,也许一辈子就这样了,得过且过吧,也挺好的。
他身边的人大多小心翼翼、阿谀奉承,或是虚情假意、笑里藏刀,苏羡予对此无比厌倦,也觉得很累。
上天垂怜吗,终于把一个爱说爱笑的女孩儿送到他身边,从此不再是无边的黑夜。
“其实来这边也不过几日,但我真的很想他们。还有干爸干妈,姨父姨母,陆叔叔叶阿姨,他们一定很担心我。”说到这里,韩沫卿眼神黯淡了下去,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还是觉得,现代的她应该已经……死了吧。
声音霎时染上了哽咽,“我这辈子都可能回不去了。”
这些话她不曾对宋知忆说过,因为她认识“从前的她”。
见女孩含笑的脸却突然忧愁,苏羡予只以为她是想大秦了,便安慰:“不会的,女子即便出嫁后也可归宁。”
韩沫卿笑了一声,“你说得对。”只是她再也回不去了。
韩沫卿想说换个话题,却听见一直沉默的苏羡予开了口。
“其实,我也有个英明神武的父……亲,我的母亲是个好妻子,终日焚香礼佛,不问世事,不争宠不作乱,但她不是个好母亲。”苏羡予顿了顿,“我的记忆里没有母亲的陪伴,她的模样我也忘记了。我很想问她,为什么要生下我,她分明不爱我。”
韩沫卿皱着眉听完,忽的展颜,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很温柔。
“羡羡,我以后叫你羡羡好吗?”
苏羡予一阵恍惚,对上韩沫卿的眼眸,点了点头。
“那我叫你,沫卿?”苏羡予心跳得很快,他要有朋友了吗?
这种感觉很奇妙。
“羡羡,你的过去我来不及参与,我不了解你的家庭情况,但我可以保证,我以后就做除你父亲以外你最亲的人好吗?”
“还不够,我们现在就去拜把子,以后就是生死之交了。”韩沫卿拉着苏羡予就往外走。
房檐上立着一只通体雪白的鸟儿,不远处飞来另一只鸟停在它身边,二鸟一齐飞上了树梢。
夕阳西下,残阳倒映在水中,与树木的倒影交相辉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