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修的一身道术,仍是心悸,我长叹一口气后,一步一阶向下走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来到山脚下,穿过茂密丛林来到湖边,回望山上。下山时全然没有小时的苦累,脚步却仍是沉重。
整座山被一片湖包裹其中,一眼竟看不到边界。湖上有一小舟,形单影只,宛如枯叶落入,荡起阵阵水波。舟上有一人,手持一根细竹竿,嘴上哼唱着小调,好不自在。
我冲船夫招了招手,大声道:“船家,可否载我一程?”
小舟飘飘荡荡慢慢向我靠近,我慢慢才看清楚。船夫是一位老者,头发被潦草盘起,让白发瞧着有些凌乱。老者身着干净旧麻衣,腰间挂一葫芦,***双脚。
我向老者行礼微笑:“叨扰了。”随即踏上小舟。
不知是不是多载了一个我,小舟前进的速度更慢了些。
我转身面向湖中山峰,它就静静立于湖中,从高大耸立,仅能窥其一角,逐渐远去,观其全貌。
老者看我这般不禁嗤笑:“可是有心上人在这道观?”
我闻言摇头“并无。只是长在观中,心有不舍。”
老者显然对我好奇不已,继续追问。“既然如此为何离去?”
“我没能好好报答观中众人对我的养育之恩,且做了十恶不赦之事,故师父将我逐出道观,不得再归。”我语气淡淡,听不出感情。并非是对道观无感恩之心,只自觉无颜面对师父和众人。
悔恨也好,痛苦也罢,事已至此再无挽回的余地,只能下山后多做善事,以此来还清欠下的因果。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情绪,随即惋惜叹气,跟我讲起一桩往事。
有一青年男子,天赋极佳,十四岁便已学成师父最强的剑法。
每每练剑,牵动风云,剑意萦绕在少年四周,颇有剑仙之风。
年少无阻的人生道路让他逐渐被自己的天赋迷了双眼,他开始向道观中同门师兄弟挑战,逐一击败众人后愈发自傲。自认乃是剑宗第一人,剑仙亦不可同语。
少年郎意气风发,孤身一人提剑走出道观下了山,来到世间,看遍世间繁华,亦尝遍人间冷暖苦楚。
他其实总能想起道观,想起观中对自己倍加关心的师兄弟,还有一手栽培自己的师父。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夜深人静时,少年总会落下几滴泪,但剑道的傲骨和年少时的自负让他不愿回去。
高调的行事让他在无形中树立了很多仇敌。在一个被仇家追杀负伤的晚上,几家联合将他捉住,匕首在他的身上挖出一块又一块肉。匕首刺入胸口,被人转着圈按进心脏。指甲被人用钳子一片片拽下,接着所有手指、脚趾被一节节粉碎......少年用尽了毕生所练修为,亦使出自己引以为傲的剑术都无能为力。
只能在自己血液逐渐流出,身上的肉逐渐分离中丧尽修为,睁大悔恨的双眼惨死荒野。
小舟已经驶至岸边,我转身向老者行礼道别。
老者说:“因果轮回。”然后撑着小舟,继续飘荡至湖中。
我念诀御剑飞在空中,脚下景色逐渐热闹起来。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向不同方向涌动。吆喝声、讨价声、孩童的嬉笑声……各种声音杂在一起,繁华的让我一时竟不知该看何处。
这就是世间烟火?果真与山中不同,不怪师兄师姐们提起下山都面露喜色,侃侃而谈。这么一看道观中确是无趣。
我找一偏僻处落下,走在街道上,瞧见什么都稀罕新奇。几个孩童拿着红色的冰糖葫芦,嬉闹着穿过人群的间隙。
我边看边寻歇脚的客栈,走着走着发现拐角处有一小楼,建的精致。黑色牌匾上用金色大字‘逍遥舍’三字。
我跨进店中,一小厮面带笑容迎上:“客官可是要住店?”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后小厮继续道:“我们有上房、中房、下房,不知客官要哪种?”
“一间下房就好,劳烦了。”我回,掏出几两碎银递给小厮。
“得嘞,客官请随我来。”拿到碎银的小厮脸上笑容更加真挚几分,带我走到房门前便离开了。
我走进房间后将门关上,打开窗户。看着外面天色渐暗,街道逐渐被星星点点的灯光点亮,红色、橙色、黄色的光透过灯笼上薄纸,为本就热闹的街道加一分喜色。
我走出客栈,夜色并未带走人们外出的热情,人群拥挤,只是商品与白日不同。各色花样的灯笼琳琅满目,活灵活现。各样款式、材质的发簪在灯光照耀下平添些许神秘,发簪做工精巧细腻,引人频频驻足。
突然一些衙役跑来驱赶人群,一位身着官服的人站在衙役中,抬手示意。他身旁衙役大声道:“肃静!”待到人群安静下来,中央的人清嗓开口:“本府需奇能异士协助破案,可胜任者,明日卯时到知府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