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向喜欢独处,这个僻静的角落是她最喜欢的地方。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伴随着几声低低的催促:“快些,再快些!”
蒋南若抬头,看见几个仆妇匆匆跑过,神色慌张。
她皱了皱眉,正欲起身查看,忽然又听见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另一侧传来。
“哎呀,你瞧这花开得多好!”
她转头望去,看见一个穿着鹅黄色襦裙的少女正踮着脚尖去够树上的玉兰花。
那少女生得明眸皓齿,笑起来时眼睛弯成月牙,整个人都散发着温暖的光。
“小心些。”
蒋南若忍不住出声提醒。
那少女转过头来,冲她粲然一笑:“你也喜欢玉兰吗?
我摘一朵给你。”
说着就要继续往上够。
蒋南若连忙起身:“不必了,这花……”话未说完,就听“咔嚓”一声,树枝断了。
少女惊呼一声,整个人往后倒去。
蒋南若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她。
少女跌进她怀里,发间的珠钗都歪了,却还在笑:“多谢你啦!
我叫苏鱼,你呢?”
“蒋南若。”
“南若,南若……”苏鱼念着她的名字,眼睛亮晶晶的,“真好听。
我们做朋友吧!”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车轮碾过石板的声响。
蒋南若抬头望去,只见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书院门口,车帘被猛地掀开,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急匆匆地下了车,神色慌张。
“鱼儿!
鱼儿!”
妇人高声呼唤,声音里带着几分焦急。
苏鱼从蒋南若怀里跳起来,吐了吐舌头:“哎呀,我娘来了!
她总是不放心我,非要跟着我到处跑。”
她朝蒋南若眨了眨眼,“南若,我先去应付一下我娘,待会儿再来找你!”
蒋南若点点头,看着苏鱼提起裙摆,像一只轻盈的蝴蝶般跑向那位妇人。
妇人见到苏鱼,脸上的慌张瞬间化作了无奈与宠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你这孩子,又乱跑,让我好找!”
苏鱼笑嘻嘻地挽住妇人的手臂:“娘,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对了,我刚刚交了个新朋友,她叫蒋南若!”
妇人顺着苏鱼的目光看向蒋南若,微微颔首示意,随后低声对苏鱼道:“好了,别闹了,咱们该回去了,你爹还在家等着呢。”
苏鱼撇了撇嘴,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朝蒋南若挥了挥手:“南若,明天见!”
蒋南若站在原地,看着苏鱼被妇人拉着上了马车。
车帘放下前,苏鱼还探出头来,冲她做了个鬼脸。
马车缓缓启动,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声音渐渐远去,书院重新恢复了宁静。
蒋南若低头看了看手中不知何时被苏鱼塞进来的一朵玉兰,花瓣洁白如玉,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她轻轻握了握花,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
然而,笑意还未完全绽开,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苏鱼母亲离去的背影上。
那妇人虽神色匆忙,但对苏鱼的宠爱却溢于言表。
蒋南若的心微微一颤,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家中。
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与苏鱼母亲不同,她的母亲总是冷着一张脸,眼中似乎从未有过对她的关切。
蒋南若还记得,小时候她曾试图像苏鱼那样撒娇,却被母亲冷冷地推开:“南若,你是长女,要懂事些,别总学那些轻浮的样子。”
而每当妹妹蒋南希撒娇时,母亲却总是笑得温柔,眼中满是宠溺。
蒋南希想要什么,母亲都会满足;犯了错,母亲也只是轻轻责备几句,从不舍得重罚。
蒋南若曾无数次问自己,为什么母亲对妹妹如此偏爱?
是因为妹妹生得娇小可爱,还是因为自己不够讨人喜欢?
她找不到答案,只能将这份失落深深埋在心里。
“南若,你怎么还在这儿?”
一个温和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蒋南若抬头,看见书院的夫子正站在廊下,关切地看着她。
她连忙收起思绪,微微一笑:“夫子,我正要回去。”
夫子点点头,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玉兰上:“这花开得真好。”
蒋南若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花,轻声道:“是啊,很美。”
她将玉兰轻轻别在衣襟上,转身朝书院外走去。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身上,拉长了她的影子。
蒋南若推开家门,还未踏进院子,便听见一阵尖锐的哭闹声从屋内传来。
她皱了皱眉,快步走进厅堂,只见妹妹蒋南希正坐在椅子上,满脸泪痕,手中攥着一块撕碎的帕子,地上散落着几件被摔碎的瓷器。
“我不要!
我不要去书院!
你们都不懂我,我难受……我难受!”
蒋南希的声音带着几分歇斯底里,眼眶通红,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母亲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地轻声哄着:“希希,别哭,娘不逼你去书院了。
你想要什么,娘都给你买,好不好?”
蒋南若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她清楚地记得,几个月前,蒋南希因为不想去书院,便装出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声称自己得了“心病”,整日躲在房里不肯出门。
母亲心急如焚,请了大夫来看,可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从那以后,母亲对蒋南希的宠爱便变本加厉,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
“娘,您别太惯着她了。”
蒋南若曾试图提醒母亲,“南希她……或许并没有真的生病。”
可母亲却冷冷地瞪了她一眼:“南若,你怎么能这么说?
南希是你妹妹,她如今病了,你不关心她也就罢了,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你是不是觉得娘偏心,心里不舒服?”
蒋南若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她知道,母亲对妹妹的偏爱早己根深蒂固,自己再多说什么也是徒劳。
此刻,蒋南若看着母亲小心翼翼地哄着妹妹,心中既心疼又无奈。
她走上前,轻声说道:“希希,你若是真的不舒服,不如我陪你去院子里走走?
外面的花开得正好,散散心或许会好些。”
蒋南希却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不用你管!
你懂什么?
你整天就知道看书、看书,根本不懂我的痛苦!”
母亲连忙拉住蒋南若的袖子,低声责备:“南若,你别惹她生气。
她如今身子弱,受不得***。”
蒋南若看着母亲疲惫的神色,心中一阵酸楚。
她知道,母亲并非不明事理,只是对蒋南希的宠爱让她失去了判断力。
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厅堂。
回到自己的房间,蒋南若坐在窗前,望着院中的玉兰树发呆。
那树是她小时候和母亲一起种下的,如今己长得枝繁叶茂。
她记得,那时母亲也曾温柔地对她笑,也曾牵着她的手教她写字、绣花。
可自从蒋南希出生后,母亲的目光便再也没有真正落在她身上过。
“南若。”
门外传来母亲的声音。
蒋南若回过神来,连忙起身开门。
母亲站在门外,手中端着一碗热汤,脸上带着几分歉意:“南若,刚才娘话说得重了些,你别往心里去。
这汤是娘特意为你熬的,你趁热喝了吧。”
蒋南若接过汤碗,心中一阵暖意。
她轻声说道:“娘,我没事。
我只是……担心您太累了。”
母亲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南若,你是长女,娘知道你懂事。
可希希她……她身子弱,娘不能不疼她。
你是姐姐,要多让着她些,好不好?”
蒋南若点点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娘,我明白。”
母亲欣慰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房间。
蒋南若看着手中的汤碗,热气氤氲中,她的视线有些模糊。
她知道,母亲并非不爱她,只是这份爱被分成了两半,而她得到的,永远只是较少的那一部分。
她低头喝了一口汤,味道有些淡,却带着母亲的温暖。
蒋南若轻轻闭上眼睛,心中默默告诉自己:没关系,至少我还有书,还有自己的梦想。
总有一天,我会走出这个家,找到属于自己的天地。
窗外,玉兰树的花瓣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关于成长与希望的故事。
蒋南若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
她知道,未来的路或许艰难,但她绝不会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