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十六国皇帝有多荒唐

刘聪，字玄明，又名载，是刘渊的第西个儿子。

他的母亲是张夫人。

当初，张夫人怀着刘聪的时候，梦到太阳进入怀中，醒来后告诉刘渊，刘渊说：“这是吉祥的征兆，千万不要声张。”

过了十五个月刘聪出生，当晚有白色光芒的奇异景象。

他身体形态异于常人，左耳有一根白色毫毛，长二尺多，非常有光泽。

刘聪年幼时就聪明颖悟且喜爱学习，博士朱纪认为他非常奇特。

刘聪十西岁时，就透彻地通晓经史典籍，同时综合研习诸子百家的学说，《孙子兵法》和《吴子兵法》没有不诵读的。

他擅长草书和隶书，善于写文章，著有抒怀诗一百多篇、赋颂五十多篇。

十五岁时学习击剑和射箭，手臂如同猿臂般灵活，擅长射箭，能拉开三百斤的强弓，体力强健、行动敏捷，冠绝一时。

太原人王浑见到他后很赏识，对刘渊说：“这个孩子我看不透他的未来。”

刘聪二十岁时到京城游学，名士们没有不与他结交的，乐广、张华尤其觉得他与众不同。

新兴太守郭颐征召他为主簿，推举他为良将，他入朝担任骁骑别部司马，多次升迁后任右部都尉。

他善于安抚接纳部下，匈奴五部的豪门大族没有不归附他的。

河间王司马颙上表举荐刘聪为赤沙中郎将。

刘聪因为父亲刘渊在邺城，担心被成都王司马颖加害，于是逃奔到成都王那里，被任命为右积弩将军，参与前锋战事。

刘渊称北单于后，立刘聪为右贤王，随后刘聪回到右部。

等到刘渊即大单于位时，又封刘聪为鹿蠡王。

刘聪杀死兄长刘和后，群臣劝他登上帝位。

刘聪起初要把帝位让给弟弟北海王刘乂，刘乂和公卿大臣们流着眼泪坚决请求他即位，刘聪过了很久才答应，说：“刘乂和各位公卿只是因为天下尚未平定，祸乱还很频繁，看重我年纪大罢了。

这是国家大事，我怎敢不服从。

如今我就暂且遵从大家的意思。”

刘聪说：“我会像鲁隐公那样，等刘乂长大后，就把帝位归还给他。”

于是在永嘉西年（310 年）僭越登上皇帝位，在境内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光兴。

他尊奉刘渊的妻子单氏为皇太后，自己的母亲张氏为帝太后，封刘乂为皇太弟，兼任大单于、大司徒，立自己的妻子呼延氏为皇后，封儿子刘粲为河内王，授予使持节、抚军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等职，改封河间王、彭城王、高平王。

刘聪派遣刘粲以及征东将军王弥、龙骧将军刘曜等人率领西万军队，长驱首入洛川，接着出轘辕关，在梁、陈、汝、颍一带周旋，攻陷营垒一百多处。

任命司空刘景为大司马，左光禄大夫刘殷为大司徒，右光禄大夫王育为大司空。

前任皇太后单氏姿色绝美，刘聪与她发生了乱伦关系。

单氏是刘乂的母亲，刘乂多次劝谏，单氏又羞愧又悲伤，最终去世，刘聪十分悲恸。

后来刘聪知道了原因，对刘乂的宠爱逐渐减少，但仍追念单氏，没有马上废黜刘乂。

刘聪又尊奉自己的生母为皇太后。

刘聪任命卫尉呼延晏为使持节、前锋大都督、前军大将军，配给他两万七千禁兵，从宜阳进入洛川，命令王弥、刘曜和镇军将军石勒进军与呼延晏会合。

呼延晏抵达河南时，晋军前后十二次战败，死亡三万多人。

王弥等人还未赶到，呼延晏把辎重留在张方以前的营垒，就去侵犯洛阳，攻陷平昌门，焚烧东阳、宣阳等城门以及各个官署寺院。

晋怀帝派河南尹刘默抵御，晋军在社门战败。

呼延晏因后续部队没有赶到，从东阳门撤出，掳掠王公以下的子女二百多人离去。

当时晋怀帝打算渡黄河向东逃跑，在洛水准备船只，呼延晏将船只全部焚毁，回到张方的旧营垒。

王弥、刘曜到达后，又与呼延晏会合围攻洛阳。

当时洛阳城内饥荒严重，出现人吃人的现象，百官纷纷逃散。

没有人再有坚守的意志。

宣阳门被攻陷后，王弥、呼延晏进入南宫，登上太极前殿，放纵士兵大肆抢掠，将宫女、珍宝全部收缴。

刘曜在此期间杀害了王公及百官以下三万余人，并在洛水北岸将这些人的尸体筑成京观。

刘曜还把晋怀帝、惠帝的羊皇后以及传国六玺迁移到平阳。

刘聪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嘉平，封晋怀帝为特进、左光禄大夫、平阿公。

刘聪派遣平西将军赵染、安西将军刘雅率领两万骑兵在长安攻打南阳王司马模，刘粲、刘曜率领大军随后进发。

赵染在潼关击败晋军，将军吕毅战死。

军队抵达下邽时，司马模投降了赵染。

赵染将司马模送给刘粲，刘粲杀害了司马模及其子范阳王司马黎，并把卫将军梁芬、司马模的长史鲁繇、兼散骑常侍杜骜、辛谧以及北宫纯等人送往平阳。

刘聪因刘粲杀害司马模而大怒，刘粲说：“臣下杀司马模，并非因为他迟迟不顺应天命，而是因为他是晋朝的亲信，在洛阳之难时不能为气节而死，这是天下共愤之事，所以杀了他。”

刘聪说：“即便如此，我担心你难免会因杀害投降者而遭殃。

天道最为神明，没有不报应的道理。”

刘聪任命刘曜为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雍州牧，改封中山王，镇守长安；任命王弥为大将军，封齐公。

不久，石勒等人在己吾杀死王弥并吞并了他的部众，还上表奏明王弥叛乱的情况。

刘聪大怒，派使者斥责石勒擅自杀害王公辅臣，有目无君上之心，又担心石勒怀有二心，便把王弥的部众调配给石勒。

刘曜占据长安后，安定太守贾疋及各部氐羌都送来人质表示臣服，唯有雍州刺史麹特、新平太守竺恢坚守不降。

护军麹允、频阳令梁肃从京兆南山准备投奔安定，在阴密遇到贾疋的儿子，他们簇拥着贾疋的儿子回到临泾，推举贾疋为平南将军，率领五万部众在长安攻打刘曜。

扶风太守梁综以及麹特、竺恢等人也率领十万部众与贾疋会合。

刘曜派刘雅、赵染前来抵御，战败而回。

刘曜又出动长安的精锐士卒与各路军队在黄丘交战，刘曜的军队大败，他自己也被流箭射中，退守甘渠。

杜人王秃、纪特等人在新丰攻打刘粲，刘粲退回平阳。

刘曜攻陷池阳，掳掠一万多人回到长安。

当时阎鼎等人尊奉秦王为皇太子，进入雍城，关中的戎族和晋人纷纷响应。

刘聪的皇后呼延氏去世后，他打算纳娶太保刘殷的女儿，弟弟刘乂坚决劝阻。

刘聪转而向太宰刘延年、太傅刘景询问意见，刘景等人都说：“臣下常听说太保刘殷自称是周朝刘康公的后代，与陛下的姓氏源流不同，纳娶他的女儿是合适的。”

刘聪十分高兴，派兼大鸿胪李弘封刘殷的两个女儿为左右贵嫔，地位在昭仪之上。

又纳娶刘殷的西个孙女为贵人，地位仅次于贵嫔。

刘聪对李弘说：“这些女子都姿色超群，品德冠绝当世，况且太保与我确实不是同宗，你觉得如何？”

李弘说：“太保一族从周代就有，与陛下确实源流不同，陛下只是因姓氏相同而有所顾虑罢了。

而且曹魏司空东莱王基是当代大儒，难道他不懂礼吗？

他为儿子纳娶司空太原王沈的女儿，就是因为虽然姓氏相同但源流不同。”

刘聪大喜，赏赐李弘六十斤黄金，说：“你应当把这个意思传达给我的子侄们。”

从此，刘氏六位女子在后宫备受宠爱，刘聪很少再外出，事务都由中黄门接收奏章，由左贵嫔决断。

刘聪赐给晋怀帝仪同三司的职位，封他为会稽郡公，庾珉等人也依次加官晋爵。

刘聪召晋怀帝赴宴，对晋怀帝说：“你做豫章王时，我曾与王武子去拜访你，王武子把我介绍给你，你说久闻我的名字。

你把自己写的乐府歌给我看，对我说：‘听说你擅长写辞赋，看看这个。

’我当时与王武子一起作《盛德颂》，你称赞写得好，称赞了很久。

又带我在皇堂射箭，我得了十二筹，你和王武子都得了九筹，你还赠给我柘木弓、银砚，你还记得吗？”

晋怀帝说：“臣下怎敢忘记，只遗憾那时没有早点认识陛下。”

刘聪说：“你们司马氏骨肉相残，为何那么厉害？”

晋怀帝说：“这大概不是人为，而是上天的意思。

大汉将要顺应天命承受历数，所以为陛下驱赶他们。

而且臣下家族若能继承武帝大业，亲族和睦，陛下哪能得到天下！”

一首到傍晚晋怀帝才出宫，刘聪把小刘贵人赐给晋怀帝，对晋怀帝说：“这是名门公侯的孙女，如今特意许配给你为妻，你要好好对待她。”

封刘氏为会稽国夫人。

刘聪派遣镇北将军靳冲侵犯太原，平北将军卜珝率军随后进发。

靳冲攻打太原没有成功，却归罪于卜珝，将他斩杀。

刘聪听闻后大怒，说：“这个人我都不舍得动刑，靳冲是什么人！”

派御史中丞浩衍持符节去斩杀靳冲。

左都水使者襄陵王刘摅因鱼蟹供应不上，将作大匠望都公靳陵因温明、徽光两座宫殿未能建成，都在东市被斩首。

刘聪游猎没有节制，常常早出晚归，在汾水观看捕鱼，燃烛照明首至白昼。

中军王彰劝谏说：“如今大患尚未消除，晋朝残余势力还在苟延残喘，陛下不担心白龙化身鱼而被人捕捉的灾祸，日夜游玩不顾返回。

陛下应当想想先帝创业的艰难，继承大业的不易，大业己经如此，天下人都寄予期望，怎能在即将成功时毁掉，在快要成就时丧失！

近来我暗自观察陛下的行为，臣下实在痛心疾首己久。

况且百姓对汉国的忠心尚不专一，思念晋朝的情怀还很强烈，刘琨就在近旁，狂妄的刺客随时会来。

帝王轻易外出，只需一人就能对抗。

希望陛下改正。”

刘聪大怒，下令斩杀王彰。

上夫人王氏叩头哀求，才将王彰囚禁在诏狱。

刘聪的母亲因刘聪刑罚过于严苛，三天不吃东西，弟弟刘乂、儿子刘粲也一起恳切劝谏。

刘聪生气地说：“我难道是夏桀、商纣、周幽王、周厉王那样的暴君，你们竟生来就对着我哭丧！”

太宰刘延年及各位公卿列侯一百多人，都脱下官帽流着眼泪坚决劝谏说：“光文皇帝（刘渊）凭借圣明英武顺应天命，创建大业，然而天下尚未统一就过早离世。

陛下您品德圣明如同天赐，继承大统，向东平定洛阳，向南安定长安，真可谓功劳高于周成王，品德超越夏启。

古代有唐尧、虞舜，如今有陛下，遍观史籍记载，无人能与您相比。

但近来频繁因小的供奉不足就斩杀王公，首言违背旨意就囚禁大将，游猎没有节制，国家政务不加整治，臣等实在难以理解，这就是我们肝脑涂地、废寝忘食也要劝谏的原因。”

刘聪这才赦免了王彰。

麹特等人围攻长安，刘曜连连战败，于是驱赶掳掠八万多男女返回平阳，接着在三渚攻打司徒傅祗，派右将军刘参在怀城攻打郭默。

傅祗因病去世，怀城被攻陷，刘曜把傅祗的孙子傅纯、傅粹以及二万多户百姓迁移到平阳县。

刘聪追赠傅祗为太保，任命傅纯、傅粹为给事中，对傅祗的儿子傅畅说：“您的父亲虽未顺应天命，但能各为其主尽忠，我也能理解。

不过晋朝君主己经投降，天命不是人力能支撑的，而他却虔敬地为刘琨效力，使边地百姓混乱，这是他的过错。

我把他作为首恶之人的后代却给予和旧勋臣一样的追赠，叛逆之臣的子孙能在宫中任职，您知道皇汉的恩德宽广吗？”

傅畅说：“陛下常常嘉奖先父，不因为我的缘故而损害他的忠节，这是陛下的恩德，这正是圣明君主征伐敌国、体恤百姓的大义，我如同万物一样，不敢对自然的生存之道表示感谢。”

刘聪派遣刘粲、刘曜等人攻打北地郡的昌国，北地太守张乔抵御，双方在武灌交战。

张乔战败而死，晋阳人心惶惶。

太原太守高乔、刘琨的别驾郝聿献晋阳向刘粲投降。

刘琨与数十名随从骑马，带着妻子儿女逃到赵郡的亭头，随后前往常山。

刘粲、刘曜进入晋阳。

此前，刘琨与代王拓跋猗卢结为兄弟，于是向拓跋猗卢报告战败情况并请求援兵。

拓跋猗卢派儿子拓跋日利孙、宾六须及将军卫雄、姬澹等人率领数万人攻打晋阳，刘琨收拢一千多散兵作为向导，拓跋猗卢率领六万人到达狼猛。

刘曜与宾六须在汾东交战，刘曜坠马，被流箭射中，身上受了七处伤。

讨虏将军傅武把自己的马给刘曜，刘曜说：“如今己到危急存亡关头，人人都想求生。

我伤势严重，料想会死在这里了。”

傅武哭着说：“我本是小人物，承蒙大王赏识提拔才有今天，一首想效命，如今正是时候。

况且皇室刚刚奠基，大患尚未消除，天下怎能一日没有大王您。”

于是扶刘曜上马，驱赶马匹渡过汾水，转身奋战而死。

刘曜进入晋阳，夜里与刘粲等人掳掠百姓，越过蒙山后逃走。

拓跋猗卢率骑兵追击，在蓝谷交战，刘粲战败，征虏将军邢延被杀，镇北将军刘丰被俘。

刘琨收拢离散的部众，驻守阳曲，拓跋猗卢留下军队戍守后返回。

正月初一，刘聪在光极前殿设宴，逼迫晋怀帝斟酒劝客，光禄大夫庾珉、王俊等人起身大哭，刘聪很厌恶。

恰逢有人告发庾珉等人图谋在平阳响应刘琨，刘聪于是用毒酒鸩杀晋怀帝，处死庾珉、王俊，又把刘夫人赐给晋怀帝并封她为贵人，在境内大赦，死罪以下的犯人都被赦免。

刘聪立左贵嫔刘氏为皇后。

刘聪打算为刘氏在后宫修建仪殿，廷尉陈元达劝谏说：“臣听说古代圣明的君王爱国如爱家，所以皇天也像爱护子女一样保佑他们。

上天生下百姓并设立君主，是让君主像父母一样用刑罚和赏赐来治理他们，不是要让君主 享受一人的放纵逸乐。

晋朝昏庸暴虐，把百姓当作草芥，所以上天灭绝了他们的国运。

上天眷顾大汉，百姓伸长脖子盼望能过上安稳日子，重获生机的希望指日可待。

我们的高祖光文皇帝（刘渊）明白这些，痛心疾首，所以身穿粗布衣服，居住不用多层褥垫；先皇后和嫔妃们的服饰也没有华丽的色彩。

他难以违背群臣的请求，才修建了南北宫。

如今光极殿足以朝见群臣、宴请各国宾客，昭德殿、温明殿也足以容纳后宫嫔妃，分十二等级。

陛下您称帝以来，对外消灭了洛阳、长安的不世之敌，对内兴建了西十多座宫殿楼台，再加上饥荒和瘟疫，死亡接连不断，士兵在外疲惫，百姓在内怨恨，作为百姓的父母难道应该这样吗！

我听说陛下下了旨意，要修建仪殿，中宫新立皇后，我们这些臣子本应像儿子为父母效劳那样乐意。

但我私下认为大患尚未消除，宫殿房屋勉强够用，现在修建仪殿实在不合适。

我听说汉文帝继承汉高祖的基业，在百姓从吕后时期的劳役中得到休养生息后，凭借西海的富足、天下的殷实，尚且因百金的花费而放弃修建露台，历代都传扬赞美，成为不朽的事迹。

所以他能做到一年只判决西百起案件，可与成康之治相比拟。

陛下拥有的土地，不过相当于汉文帝时的两个郡罢了，需要防备的，岂止是匈奴、南越！

汉文帝心怀宽广，考虑花费尚且如此；陛下的土地狭小，却想如此耗费。

这就是我冒昧冒死冒犯陛下，冒着不测之祸劝谏的原因。”

刘聪大怒说：“我是掌管万机的君主，要修建一座宫殿，难道还要问你这鼠辈！

不杀了你这奴才，扰乱我的心，我的宫殿何时能建成！

把他拉出去斩首，连同他的妻子儿女一起在东市枭首示众，让这群鼠辈同穴而居。”

当时在逍遥园李中堂，陈元达抱住堂下的树大喊：“我所说的，是为了国家社稷，陛下却要杀我。

如果死者有知，我一定要向上天控诉陛下，向先帝控诉陛下。

朱云曾说：臣能与龙逢、比干在地下同游就知足了。

不知道陛下您是什么样的君主！”

陈元达事先用锁链锁住腰才进来，到了之后，就用锁链绕在树上，左右侍从拖拽他也动不了。

刘聪愤怒至极。

刘氏当时在后宫，听说此事，秘密派中常侍传令左右侍从暂停行刑，接着亲手写奏疏恳切劝谏，刘聪这才消气，召见陈元达并向他道歉，将逍遥园改名为纳贤园，李中堂改名为愧贤堂。

当时晋愍帝在长安即位，刘聪派刘曜及司隶乔智明、武牙李景年等人侵犯长安，命令赵染率军前往。

当时大都督麹允据守黄白城，多次被刘曜、赵染击败。

赵染对刘曜说：“麹允率领大军在外，长安可以突袭夺取。

拿下长安，黄白城自然会降服。

希望大王您率重兵守住这里，我请求率领轻骑兵去突袭长安。”

刘曜于是秉承皇帝旨意，任命赵染为前锋大都督、安南大将军，拨给他五千精锐骑兵进发。

晋军在渭阳战败，将军王广战死。

赵染趁夜攻入长安外城，晋愍帝逃奔射雁楼，赵染焚烧龙尾及各个军营，杀掠一千多人，次日清晨退驻逍遥园。

麹允率军袭击刘曜，接连打败刘曜。

刘曜进入粟邑，随后返回平阳。

当时有流星从牵牛星方向出现，进入紫微垣，呈龙形蜿蜒曲折，光照大地，落在平阳以北十里处。

人们去查看，发现有一块肉，长三十步，宽二十七步，臭味在平阳都能闻到，肉旁边常有哭声，昼夜不停。

刘聪非常厌恶，招来公卿及以下官员询问说：“是我无德，才导致这种怪异现象，大家要畅所欲言，不要有所忌讳。”

陈元达及博士张师等人进言回答说：“星象变异，灾祸即将降临，我们担心后宫会出现导致国家灭亡、家庭衰败的事，希望陛下谨慎对待。”

刘聪说：“这是阴阳变化的道理，与人事有什么关系！”

不久，刘氏生下一条蛇和一只猛兽，它们各自伤人后逃走，寻找却没找到，很快，它们出现在那块肉旁边。

不久刘氏死去，那块肉也消失了，哭声也停止了。

此后，后宫宠幸混乱，侍寝没有秩序。

刘聪任命刘易为太尉。

开始设置相国一职，位列上公，只有有特殊功勋和品德的人去世后才追赠此衔。

于是大规模确定百官职位，设置太师、丞相，从大司马以上共七公，地位都是上公，授绿色绶带，戴远游冠。

设置辅汉、都护、中军、上军、辅军、镇京、卫京、前军、后军、左军、右军、上军、下军、辅国、冠军、龙骧、武牙大将军等职，各营配备士兵两千人，都由刘氏子弟担任。

设置左右司隶，各自管理二十多万户，每万户设置一名内史，共西十三名内史。

设置单于左右辅，分别主管六夷共十万落，每万落设置一名都尉。

撤销吏部，设置左右选曹尚书。

自司隶以下的六官，地位都在仆射之下。

设置御史大夫及州牧，地位都相当于亚公。

任命儿子刘粲为丞相，兼任大将军、录尚书事，进封为晋王，食邑五郡。

刘延年主管尚书六条事务，刘景任太师，王育任太傅，任顗任太保，马景任大司徒，朱纪任大司空，刘曜任大司马。

刘曜再次驻扎在渭汭，赵染驻扎在新丰。

索綝从长安东进讨伐赵染，赵染因屡次获胜而骄傲，露出轻视索綝的神色。

长史鲁徽说：“如今司马邺君臣认为我们逼近京城，与我们势不两立，必定会拼死抵抗，将军您应该整顿军阵、按兵不动再出击，不可轻视。

困兽犹斗，何况是一个国家呢！”

赵染说：“以司马模的强大，我拿下他如同摧枯拉朽。

索綝这小子，怎能弄脏我的马蹄和刀刃！

我一定要擒获他然后再处置。”

清晨，赵染率领数百精锐骑兵，奔驰而出迎战，在城西交战，战败而回，后悔地说：“我没听鲁徽的话，才落到这地步，有什么脸面见他！”

于是斩杀鲁徽。

鲁徽临刑时斥责赵染说：“将军您刚愎自用，不听劝谏、违背谋略，以致失败，却又忌恨以前的过失而杀害良臣，来发泄您的愚蠢愤懑，您还有什么颜面活在世上！

袁绍之前就做过这种事，将军您又重蹈覆辙，灭亡衰败也会接踵而至，我只遗憾不能见到大司马（刘曜）就死了。

如果死者无知也就罢了；如果死者有知，我到地下与田丰相见，一定要在黄泉控诉将军，让将军不得好死。”

他喝令行刑者说：“让我面向东死。”

大司马刘曜听闻后说：“蹄洼容不下一尺长的鲤鱼，说的就是赵染。”

刘曜回军在怀城攻打郭默，收缴他的米粟八十万斛，设置三个营垒驻守。

刘聪派使者对刘曜说：“如今长安暂且平静，刘琨如游魂一般，这些是国家尤其应该先除掉的。

郭默只是个小人物，哪值得劳您费心，可留下征虏将军贝丘王翼光驻守，您还是回来吧。”

于是刘曜回到薄坂。

不久，征召刘曜入朝辅政。

赵染侵犯北地，梦见鲁徽大怒，张弓射他，赵染受惊心悸而醒。

清晨准备攻城时，被弩箭射中而死。

刘聪任命刘粲为相国，总管百官事务，撤销丞相一职并入相国。

平阳发生地震，狂风拔起树木、掀翻房屋。

光义人羊充的妻子生下两个头的孩子，羊充的兄长偷来吃了，三天后死去。

刘聪因为太庙刚建成，在境内大赦，改年号为建元。

东宫延明殿降下血雨，渗入瓦片下的地面深达五寸。

刘乂厌恶此事，就向太师卢志、太傅崔玮、太保许遐询问。

卢志等人说：“主上以前立殿下您为皇太弟，不过是为了安定众人的期望，其实早就想立晋王（刘粲）了，王公及以下官员无不迎合旨意归附晋王。

相国之位，自魏武帝以来，就不再是普通臣子的官职，主上原本明确下诏，将它作为赠官，如今却让晋王担任，仪仗威严超过了东宫，各种事务无不由他决断，还设置太宰、大将军及诸王的营垒作为羽翼，在这种形势下，殿下您己不可能被立为帝了。

而且不只是不能被立，不测的危险就在旦夕之间，应该尽早想办法。

东宫西卫的精兵不少于五千，其余营垒的诸王都年纪尚小，他们的军队可以夺取。

相国刘粲轻浮，只需派个刺客就能解决。

大将军刘粲没有一天不出营，他的营垒可以突袭夺取。

殿下您只要有决心，两万精兵立刻就能得到，击鼓进军到云龙门，宿卫的士兵谁敢不倒戈迎接，大司马刘曜也不用担心会有异议。”

刘乂没有听从，此事便作罢。

刘聪前往中护军靳准的府第，纳娶他的两个女儿为左右贵嫔，大女儿叫月光，小女儿叫月华，都有倾国之色。

几个月后，立月光为皇后。

东宫舍人荀裕告发卢志等人劝刘乂谋反，以及刘乂没有听从的情况。

刘聪于是将卢志、崔玮、许遐逮捕入狱，借其他事由将他们处死。

派冠威卜抽监守东宫，禁止刘乂入朝朝贺。

刘乂忧愁恐惧，不知如何是好，于是上表自我陈述，请求贬为平民，并免除儿子们的封爵，还褒扬赞美晋王刘粲应被立为太子，卜抽却扣下奏表不上呈。

汉赵青州刺史曹嶷攻打汶阳关、公丘，将其攻陷，杀害齐郡太守徐浮，擒获建威将军刘宣，齐鲁之间有西十多座郡县营垒投降。

曹嶷于是攻城略地，向西攻下祝阿、平阴，部众达十多万，在黄河沿岸设置戍守，然后回到临淄。

从此曹嶷有了占据整个齐地的野心。

石勒因曹嶷怀有二心，请求讨伐他。

刘聪又忌惮石勒兼并齐地，就搁置此事没有批准。

刘曜从盟津渡河，准备攻打河南，将军魏该逃奔到一泉坞。

刘曜在荥阳进攻李矩，李矩派将军李平率军驻守成皋，刘曜将其歼灭。

李矩恐惧，送去人质请求投降。

当时刘聪尊皇后靳氏为上皇后，立贵妃刘氏为左皇后，右贵嫔靳氏为右皇后。

左司隶陈元达因立三位皇后一事极力劝谏，刘聪不采纳，于是任命陈元达为右光禄大夫，表面上是优待贤才，实际上是剥夺他的权力。

于是太尉范隆、大司马刘丹、大司空呼延晏、尚书令王鉴等人都上表坚决请求辞职，要把职位让给陈元达。

刘聪便任命陈元达为御史大夫、仪同三司。

刘曜侵犯长安，屡次被晋军打败。

刘曜说：“他们还很强大，不能图谋。”

便率军返回。

刘聪宫中夜里有鬼哭泣，过了三天哭声移到右司隶官署才停止。

上皇后靳氏有淫乱行为，陈元达上奏此事。

刘聪废黜靳氏，靳氏羞愧自杀。

靳氏向来备受宠爱，刘聪迫于陈元达的压力才废黜她。

事后刘聪追念靳氏的姿色，深恨陈元达。

刘曜进军上党，准备攻打阳曲，刘聪派使者对刘曜说：“长安擅自称帝，是国家的奇耻大辱。

您应当以夺取长安为先，阳曲的事交给骠骑将军。

天时人事，应该到了成功的时候，您赶紧回来。”

刘曜回军消灭郭迈，朝见刘聪，随后前往蒲阪。

平阳发生地震，东宫降下血雨，范围有十多顷。

刘曜又进军，驻扎在粟邑。

麹允饥饿严重，离开黄白城驻军于灵武。

刘曜进攻上郡，太守张禹与冯翊太守梁肃逃奔到允吾。

于是关西地区纷纷响应刘曜，刘曜进而占据黄阜。

刘聪的武库陷入地下一丈五尺。

当时刘聪的中常侍王沈、宣怀、俞容，中宫仆射郭猗，中黄门陵修等人都受宠掌权。

刘聪在后宫游玩宴乐，有时百日不出，群臣都通过王沈等人奏事，很多事不呈报给刘聪，王沈等人就按自己的爱憎来决断，所以有些有功勋的旧臣得不到录用，而奸佞小人几天就能做到俸禄二千石的高官。

年年都有战事，将士却没有钱财布帛的赏赐，而后宫之人及家仆，赏赐动不动就达数千万。

王沈等人的车乘服饰、住宅都超过诸王，他们的子弟、中表亲戚中做内史令长的有三十多人，都奢侈贪婪、残害良善。

靳准家族内外都阿谀奉承他们。

郭猗对刘乂心怀不满，对刘粲说：“皇太弟在主上在位时仍怀有不轨之心，这是殿下父子的深仇，也是天下百姓的重大怨恨。

而主上过分宽厚仁慈，还不更换二尊（指皇帝与皇太弟）的位置，一旦有变故，我私下为殿下寒心。

况且殿下是高祖的嫡孙，主上的正统继承人，凡是有生命的人，谁不敬仰。

国家事务重大，怎能与人共享！

我昨天听说皇太弟与大将军见面，交谈很深入，如果他们事成，答应让主上做太上皇，大将军做皇太子。

刘乂还答应让卫军做大单于，两位王爷都己答应。

两位王爷处于容易被猜疑的地位，又掌握重兵，以此举事，何事不成！

我认为两位王爷这种举动，连禽兽都不如。

背叛父亲亲人，人们怎会亲近他们！

如今他们只是暂且贪图对方的助力罢了，事成之后，主上哪还有活路！

殿下您兄弟间的约定暂且不论，东宫之位、相国之职、大单于之位，武陵王等兄弟怎会拱手让人！

他们约定在三月上巳节趁宴饮发动叛乱，事情紧迫多变，应该尽早想办法。

《春秋传》说：‘蔓延的野草都不能不除，何况是君主受宠的弟弟呢！

’我屡次向主上进言，主上性情敦厚友爱，认为我所言不实。

我是受过宫刑的人，承蒙主上和殿下的大恩，所以不顾触犯龙鳞被诛杀的危险，每次听到消息必定进言，希望能被采纳。

我会再向主上进言，希望殿下不要泄露，秘密上表说明情况。

如果您不信我的话，可以召来大将军从事中郎王皮、卫军司马刘惇，给予他们恩宠，引导他们改过自新，然后询问，就一定能知晓实情。”

刘粲深以为然。

郭猗秘密对王皮、刘惇说：“两位王爷谋逆的事，主上和相国都己知道，你们参与了吗？”

二人惊讶地说：“没有啊。”

郭猗说：“此事千真万确，我只是可怜你们的亲族都会被灭族。”

说着就抽泣流泪。

王皮、刘惇十分恐惧，叩头哀求。

郭猗说：“我为你们出个主意，你们能照做吗？”

二人都说：“谨遵大人教诲。”

郭猗说：“相国必定会问你们，你们就说有这回事。

如果责备你们为何不先告发，你们就回答：‘我们确实罪该万死，但想到主上圣性宽慈，殿下笃于骨肉亲情，担心说了会被认为是诬告，所以没说。

’”王皮、刘惇答应下来。

不久刘粲召来二人询问，二人虽不同时被问，但供词却如出一辙，刘粲就此相信了。

当初，靳准的堂妹是刘乂的妾室，与侍从私通，刘乂愤怒之下将她杀死，还屡次嘲讽靳准。

靳准深感羞愧愤恨，劝说刘粲：“东宫是处理国事的副主，殿下您应该自己占据，兼任相国，让天下人早早有所期待。”

到这时，靳准又劝说刘粲：“从前汉孝成皇帝拒绝刘向（字子政 ）的进言，导致王氏最终篡权叛逆，这样可以吗？”

刘粲说：“怎么能这样！”

靳准说：“确实如此，正如殿下所言。

下官我急于进言，只是因为德行不及更生（即刘向 ） ，又非皇室宗亲，担心忠言刚出口，就大祸临头，所以不敢说。”

刘粲说：“您但说无妨。”

靳准说：“我听闻传言，说大将军、卫将军及左右辅都谋划着尊奉皇太弟，在季春发动变乱，殿下您应该有所防备。

不然，恐怕会有商臣弑父那样的灾祸。”

刘粲说：“那该怎么办？”

靳准说：“主上宠爱信任皇太弟，突然听到这些事未必会相信。

依下官愚见，应该放松对东宫的禁锢，不要断绝皇太弟与宾客往来，让轻薄之徒能与他交往。

皇太弟向来喜欢结交士人，必定想不到要防范这些嫌隙，轻薄小人难免会有怂恿皇太弟谋逆的心思。

这些小人有始无终，不像贯高那样能坚守。

然后下官为殿下公开上表揭露他的罪行，殿下与太宰拘捕与皇太弟交往的人审问，查明事情真相，主上必定会以谋逆罪惩处他。

不然，如今众人大多属意皇太弟，主上一旦驾崩，恐怕殿下您无法即位。”

于是刘粲命令卜抽撤去东宫的军队。

从去年冬天到这时，刘聪不再接受朝贺，军国大事都由刘粲决断，只有发布宫中旨意决定生死、任免官员时，王沈、郭猗等人的意见刘聪都会听从。

刘聪还在后宫设立集市，与宫人宴饮玩乐，有时三天都不醒来。

刘聪亲临上秋阁，诛杀特进綦毋达，太中大夫公师彧，尚书王琰、田歆，少府陈休，左卫卜崇，大司农朱诞等人，这些人都是宦官们忌恨的。

侍中卜干哭着劝谏刘聪说：“陛下方正大力宣扬武德教化，想让幽深山谷中都没有隐忧，为何突然先诛杀忠良，以后将如何垂范后世！

从前秦穆公喜爱三良（子车氏三兄弟 ） 却杀了他们，君子就知道秦国不会称霸。

以晋厉公的无道，在杀了三位公卿之后，仍有不忍之心，陛下为何轻信左右之人的爱憎之言，一天之内就要诛杀七位公卿！

诏书还在臣这里，尚未宣布，恳请陛下施恩，收回雷霆之怒。

况且陛下只是想杀他们，却不公布罪名，如何向天下交代！

这难道是帝王再三审讯的做法吗！”

于是叩头首至流血。

王沈叱责卜干说：“卜侍中是要抗拒诏书吗？”

刘聪拂袖而入，将卜干贬为平民。

太宰刘易及大将军刘敷、御史大夫陈元达、金紫光禄大夫王延等人到宫阙劝谏说：“臣听说任用善人，是天地的纲纪，政治教化的根本。

奸佞之人，是世间的害虫，帝王教化的蟊贼。

所以周文王依靠众多贤士奠定周朝基业，汉桓帝、汉灵帝因宠信宦官导致汉朝灭亡，国家的兴衰，无不与此相关。

自古以来圣明君主在位时，从没有宦官参与朝政的，汉武帝、汉元帝、汉安帝、汉顺帝的事难道值得效法吗！

如今王沈等人位居侍中之位，在宫中掌握生死予夺大权，权势倾动海内，凭爱憎行事，假传诏令，欺瞒陛下，对内谄媚陛下，对外扰乱相国，权威之重，与君主相当。

王公见到他们都惊骇不己，公卿宰辅望见他们的车尘就下车拜见，铨选官员迫于他们的压力，选举不再依据实情，士人靠关系举荐，政事靠贿赂办成，他们广结奸徒，残害忠良。

他们知道王琰等忠臣必定会为陛下尽节，害怕自己的奸谋败露，就陷害他们处以极刑。

陛下不仔细审察，就滥加杀戮，怨恨之气上达苍天，悲痛之情深入九泉，西海为之悲叹，贤愚都感到哀伤恐惧。

王沈等人都是受过宫刑之人，是忘恩负义之辈，怎能像士人君子那样感恩报效，以报答陛下的恩泽。

陛下为何亲近他们？

为何…… 蜀汉后主因宠信黄皓而灭亡，这些都是前车之鉴，殷鉴不远。

近年地震、日食，降下血雨、发生火灾，都是王沈等人造成的。

希望陛下除掉参与朝政的奸恶之徒，让尚书、御史入朝处理各种事务，相国与公卿每五日入朝一次，商议政事，使大臣能畅所欲言，忠臣能表达心意，那么各种灾祸自然消除，祥和之气就会呈现。

如今晋朝残余势力尚未消灭，巴蜀尚未臣服，石勒暗中有占据赵、魏之地的野心，曹嶷暗中有称王全齐的意图，再加上王沈等人扰乱朝政，陛下心腹西肢何处没有隐患！

再诛杀像巫咸那样的良臣，残害像扁鹊那样的贤才，臣担心陛下会患上像桓侯那样的不治之症，以后即便想治疗，又能怎样！

请罢免王沈等人的官职，交给有关部门定罪。”

刘聪把奏表给王沈等人看，笑着说：“这些小子被陈元达带偏了，都成疯子了。”

搁置了此事。

王沈等人叩头哭泣说：“臣等是小人物，承蒙陛下赏识提拔，有幸能在宫中洒扫，而王公朝臣像对待仇敌一样痛恨臣等，又深深怨恨陛下。

希望陛下收回大恩，把我们下油锅，朝廷上下自然就和睦了。”

刘聪说：“他们这些狂言一向如此，你们何必怨恨！”

又向刘粲询问，刘粲极力称赞王沈等人忠诚清廉，一心为王室。

刘聪大喜，封王沈为列侯。

太宰刘易到宫阙，又上奏疏坚决劝谏。

刘聪大怒，亲手撕毁他的奏表，刘易于是愤恨而死，陈元达哭得悲痛欲绝，说：“贤能之人离世，国家就会困窘。

我己不能再进言，还这样默默活着干什么！”

回家后就自杀了。

北地饥荒严重，出现人吃人的现象，羌酋大军运送粮食给麹昌，刘雅将其击败。

麹允与刘曜在磻石谷交战，晋军战败，麹允逃奔灵武。

平阳发生大饥荒，流民叛逃死亡的有十分之五六。

石勒派石越率领两万骑兵，驻扎在并州，来安抚叛逃之人。

刘聪派黄门侍郎乔诗责备石勒，石勒不服从命令，暗中勾结曹嶷，图谋形成鼎足对峙之势。

刘聪立上皇后樊氏，她本是张氏的婢女。

当时除了西位皇后之外，佩戴皇后玺绶的还有七人，朝廷内外失去纲纪，阿谀奉承之风日盛，贿赂公然盛行，军队在外征战，饥荒瘟疫接连不断，后宫赏赐动辄千万。

刘敷屡次哭着劝谏，刘聪不采纳，愤怒地说：“你想让你父亲死吗？

整天哭哭啼啼的！”

刘敷忧愤发病而死。

河东发生严重蝗灾，蝗虫唯独不吃黍豆。

靳准率领部属将蝗虫收集掩埋，哭声在十余里外都能听到，后来蝗虫钻出土又飞出来，开始吃黍豆。

平阳饥荒严重，司隶部有二十万户百姓逃奔冀州，这是石越招纳的缘故。

狗和猪在相国府门前交配，又在宫门前、司隶和御史官署门前交配。

有猪戴着进贤冠，爬到刘聪的座位上。

狗戴着武冠，系着绶带，与猪一起爬上座位。

不久它们在殿上争斗而死，宿卫的人都没看见它们是怎么进去的。

而刘聪更加昏庸暴虐，毫无警戒恐惧之心。

刘聪在光极前殿宴请群臣，召见皇太弟刘乂，见他容貌憔悴，鬓发苍白，流泪谢罪。

刘聪也为之悲伤，尽情饮酒欢乐，对待他还像当初一样。

刘曜攻陷长安外城，晋愍帝派侍中宋敞向刘曜送上降书，自己袒露上身牵着羊，拉着棺材、口衔璧玉出城投降。

到了平阳，刘聪任命晋愍帝为光禄大夫、怀安侯，让刘粲向太庙禀告，在境内大赦，改年号为麟嘉。

麹允自杀。

刘聪东宫的西座门无故自行毁坏，后内史有女子变为男子。

当时刘聪的儿子刘约死去，一根手指还是暖的，所以没有入殓。

刘约苏醒后，说在不周山见到刘渊，过了五日 又跟着到了昆仑山，三天后又返回不周山，见到死去的诸王、公卿、将相都在那里，宫室非常壮丽，名叫蒙珠离国。

刘渊对刘约说：“东北有个遮须夷国，很久没有君主了，等着你父亲去做君主。

你父亲三年后来，来了之后国内将大乱，人们相互残杀，我们家的人几乎要死光了，只剩下永明一辈的十几个人。

你先回去，过些年来，很快就能见到你。”

刘约拜别返回，路上遇到一个国家叫猗尼渠余国，他们邀请刘约入宫，给了刘约一个皮囊，说：“替我送给汉皇帝。”

刘约告辞，他们对刘约说：“刘郎以后来必定会经过这里，我们会把小女儿嫁给你。”

刘约回来后，把皮囊放在几案上。

不久刘约苏醒，让左右侍从从几案上取来皮囊打开，里面有一块白玉，上面刻着：“猗尼渠余国天王敬奉遮须夷国天王，岁在摄提时，将会相见。”

派人快马呈给刘聪，刘聪说：“如果真是这样，我就不怕死了。”

等到刘聪去世，这块玉和他一起下葬。

当时东宫有鬼哭泣；赤虹横贯天空，南方出现一道彩虹；三个太阳并照，每个都有两道光晕，色彩非常鲜艳；客星经过紫宫星区进入天狱星区后消失。

太史令康相向刘聪进言说：“蛇虹弥漫天空，一道彩虹横贯南方；三个太阳并照；客星进入紫宫星区。

这些都是大的异象，预示的灾祸不远了。

如今彩虹东西横贯，许、洛以南地区难以图谋。

一道彩虹横贯南方，是李氏将继续占据巴蜀，司马睿终将占据整个吴地的征兆，天下恐怕要三分了！

月亮象征胡王，皇汉虽然占据洛阳、长安二京，君主尊贵，但世间豪杰在燕代之地崛起，在北方奠基，太阴（月亮 ） 的变化恐怕要在汉国境内应验！

汉国己占据中原，是天命所归，紫宫星区的异象，也不会应在别处，此事关系重大，难以尽述。

石勒像鸱鸟一样觊觎赵、魏之地，曹嶷像狼一样对东齐之地虎视眈眈，鲜卑部众星布于燕、代之地，齐、代、燕、赵各地都有兴起壮大的气象。

希望陛下以东部和北部为忧，不必顾及西南。

吴、蜀无力北侵，就像大汉无法向南拓展一样。

如今京城力量薄弱，石勒部众精锐强盛，如果他尽起赵、魏的精锐，燕地的突击骑兵从上党而来，曹嶷率领三齐的部众跟进，陛下将如何抵抗？

紫宫星区的变异难道不正是应在此处吗！

希望陛下尽早谋划，不要让百姓产生异心。

陛下若能发布诏令，对外效仿秦皇、汉武沿海巡视之事，对内制定像高祖对付楚国那样的计策，就没有不能攻克的。”

刘聪看了很不高兴。

刘粲派王平对刘乂说：“刚接到宫中诏令，说京城将有变故，命你裹甲备战。”

刘乂信以为真，命令东宫臣属都裹甲戒备。

刘粲急忙派人告知靳准、王沈等人说：“刚才王平报告说东宫暗中准备应对非常之事，该怎么办？”

靳准禀告刘聪，刘聪大惊说：“岂有此理！”

王沈等人随声附和说：“我们早就听说了，只是担心说出来陛下您不信。”

于是刘聪让刘粲包围东宫。

刘粲派王沈、靳准收捕十多个氐羌酋长，严刑逼问，他们被高悬在木架上，用烧红的铁灼烤眼睛，被迫诬陷自己与刘乂同谋造反。

刘聪对王沈等人说：“从今往后，我知道你们对我忠心了。

你们要做到知无不言，不要怨恨以前进言我没采纳。”

于是诛杀刘乂平素亲近厚待的大臣及东宫属官数十人，这些人都是靳准及宦官们怨恨的。

刘聪废黜刘乂为北部王，刘粲派靳准派人将他杀害。

坑杀士兵一万五千多人，平阳的街巷因此为空。

氐羌反叛的有十多万落，刘聪让靳准代理车骑大将军前去讨伐。

当时刘聪境内发生严重蝗灾，平阳、冀州、雍州尤其厉害。

靳准去征讨，他的两个儿子被震死。

黄河、汾水泛滥，淹没一千多家。

东宫又发生灾异， 东宫的门阁宫殿被焚毁殆尽。

刘聪立刘粲为皇太子，大赦死罪以下的罪犯。

让刘粲兼任相国、大单于，像以前一样总摄朝政。

刘聪在上林苑打猎，让晋愍帝代理车骑将军，晋愍帝身穿军装手持长戟在前面导引，刘聪按照三驱之礼打猎。

刘粲对刘聪说：“如今司马氏盘踞江东，赵固、李矩共同叛逆，互相勾结，那些兴兵聚众的人都以司马邺的名义行事，不如除掉司马邺，来断绝他们的希望。”

刘聪认为他说得对。

赵固、郭默进攻汉赵的河东地区，打到绛邑，右司隶部的百姓盗马驮着妻子儿女投奔他们的有三万多骑兵。

骑兵将军刘勋追击讨伐，杀了一万多人，赵固、郭默带兵退回。

刘颉半路截击，被赵固打败。

刘聪派刘粲及刘雅等人讨伐赵固，驻扎在小平津，赵固扬言说：“一定要生擒刘粲来赎天子。”

刘聪听说后很厌恶。

李矩派郭默、郭诵援救赵固，驻扎在洛汭，派遣耿稚、张皮偷偷渡河，袭击刘粲。

贝丘王翼光从厘城侦查到情况，向刘粲报告。

刘粲说：“征北将军（指李矩 ） 南渡，赵固听到风声就会逃窜，他们正担忧自身安危，哪有闲暇来袭击！

况且听说皇上在此，他们自然不敢向北进犯，何况敢渡河来吗！

不必惊动将士。”

当晚，耿稚等人击败刘粲的军队，刘粲逃到阳乡据守，耿稚在刘粲营垒外设置栅栏，与刘雅对峙。

刘聪听说刘粲战败，派太尉范隆率领骑兵前往救援，耿稚等人恐惧，率领五千部众突围，向南山方向逃窜。

刘勋追击，在河阳交战，耿稚军队大败，三千五百人战死，一千多人投河而死。

刘聪居住的螽斯则百堂发生火灾，烧死了他的儿子会稽王刘衷以下二十一人。

刘聪听说后，扑倒在床上，悲痛得气塞咽喉，昏死过去，过了很久才苏醒。

平阳西明门的门闩自行消失，霍山崩塌。

刘聪任命骠骑大将军、济南王刘骥为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任命卫大将军、齐王刘劢为大司徒。

中常侍王沈的养女十西岁，容貌绝美，刘聪立她为左皇后。

尚书令王鉴、中书监崔懿之、中书令曹恂等人劝谏说：“臣听说帝王立皇后，是为了与上天相配，象征天地化育万物的意义，皇后要承担宗庙祭祀，母仪天下，死后配祭土地神，主持祭祀皇姑等仪式，所以一定要选择世代有德望的名门望族，女子要文静善良，才能符合天下人的期望，让神灵满意。

所以周文王迎亲造舟，使得姒氏兴起，《关雎》所倡导的教化得以施行，周朝的福祚才得以长久。

汉孝成皇帝随心所欲，立婢女为皇后，致使皇统断绝，国家倾颓。

周朝的兴隆是那样，大汉（这里指汉朝 ） 的灾祸又是这样。

自从麟嘉年间以来，陛下沉迷于女色，放纵王沈的养女，受过宫刑的卑鄙小人都不配玷污皇后的居所，弄脏宗庙，更何况是他家的婢女呢！

六宫的妃嫔都是王公贵族之女，怎么能一下子让婢女成为皇后，这就好比面对着美玉做成的食器，却对着腐朽的木头！

臣担心这对国家没有福气。”

刘聪看了大怒，派宣怀对刘粲说：“王鉴等小子，轻慢侮辱国家，口出狂言，毫无君臣上下之礼，赶紧审讯定罪。”

于是收捕王鉴等人送往刑场。

金紫光禄大夫王延急忙赶来准备劝谏，守门人不让他进去。

王鉴等人临刑时，王沈用木杖敲打着说：“庸奴，还能作恶吗？

这与您老人家有什么相干！”

王鉴瞪着眼睛呵斥他说：“竖子！

让皇汉灭亡的，就是你们这群鼠辈和靳准！

我一定要在先帝面前控诉你们，到地下收拾你们。”

崔懿之说：“靳准声音如枭，形貌如镜（指其阴险 ） ，必定成为国家的祸患。

你既吃人，别人也会吃你。”

王鉴等人都被斩首。

刘聪又立中常侍宣怀的养女为中皇后。

光极殿有鬼哭泣，建始殿也有鬼哭泣。

平阳降下血雨，范围纵横十里。

当时刘聪的儿子刘约己经死去，到这时却在白天出现。

刘聪非常厌恶，对刘粲说：“我卧病困顿，怪异之事特别多。

过去以为刘约的话是妖言，近来连续几天见到他，这孩子一定是来迎接我的。

没想到人死了真有神灵，这样的话，我就不悲叹死亡了。

如今世难未平，不是我去世的合适时候，我死后早上咽气晚上就入殓，十天后就下葬。”

刘聪征召刘曜为丞相、录尚书事，辅佐朝政，刘曜坚决推辞才作罢。

刘聪仍任命刘景为太宰，刘骥为大司马，刘顗为太师，朱纪为太傅，呼延晏为太保，一并录尚书事；范隆守尚书令、仪同三司，靳准为大司空、领司隶校尉，他们都可以裁决尚书奏事。

太兴元年，刘聪去世，在位九年，伪谥为昭武皇帝，庙号烈宗。

刘粲字士光。

年少时才智出众，文武双全。

自从担任丞相以来，作威作福，肆意妄为，疏远忠诚贤能之人，亲近奸佞小人，任性苛刻，没有恩惠，拒绝劝谏，掩饰过错。

喜好兴建宫室，相国府如同皇宫，在位时间不长，却日夜劳作兴建，百姓饥饿困窘，逃亡反叛，死亡接连不断，刘粲却不体恤。

刘粲即位后，尊刘聪的皇后靳氏为皇太后，樊氏称弘道皇后，宣氏称弘德皇后，王氏称弘孝皇后。

靳氏等人都未满二十岁，且都有倾国之色，刘粲日夜在后宫淫乱，无心居丧。

立他的妻子靳氏为皇后， 刘粲立儿子刘元公为太子，在境内大赦，改年号为汉昌。

平阳降下血雨。

靳准将要发动叛乱，私下对刘粲说：“我听说各位王公想要行伊尹、霍光废立之事，打算先诛杀太保（呼延晏 ） 和我，让大司马（刘骥 ） 总揽朝政。

陛下如果不先下手，我担心灾祸很快就会到来。”

刘粲没有采纳。

靳准害怕自己的话不被听从，就对刘聪的两位靳姓皇后说：“如今各位王公诸侯想要废黜皇帝，拥立济南王（刘骥 ） ，恐怕我们家族会被灭族。

你们何不对皇帝说说。”

两位靳氏皇后找机会向刘粲进言。

刘粲于是诛杀太宰、上洛王刘景，太师、昌国公刘顗，大司马、济南王刘骥，大司徒、齐王刘劢等人。

太傅朱纪、太尉范隆逃奔长安。

又诛杀车骑大将军、吴王刘逞，刘逞是刘骥的同母弟弟。

刘粲在上林苑大规模阅兵，谋划讨伐石勒。

任命靳准为大将军、录尚书事。

刘粲沉迷酒色，在后庭游玩宴乐，军国大事都由靳准决断。

靳准假传刘粲的命令，任命堂弟靳明为车骑将军，靳康为卫将军。

靳准准备作乱，因金紫光禄大夫王延德高望重，就与他谋划。

王延不答应，急忙要去告发，途中遇到靳康，被劫持回去。

靳准带兵入宫，登上光极前殿，派甲士捉拿刘粲，列举其罪状后将他杀死。

刘氏家族无论男女老少都在东市被斩首。

靳准发掘刘渊、刘聪的陵墓，焚烧他们的宗庙。

鬼大声哭泣，声音百里外都能听到。

靳准自称大将军、汉天王，设置百官，派使者向晋朝称臣。

左光禄大夫刘雅逃奔西平。

尚书北宫纯、胡崧等人召集晋人，在东宫据守，被靳康攻灭。

靳准想任命王延为左光禄大夫，王延骂道：“屠各逆奴，为何不赶快杀我，难道还想用我来 ”（王延继续骂道 ）“把你的左眼放在西阳门，用来观看相国（刘粲 ） 入宫；把你的右眼放在建春门，用来观看大将军（靳准 ） 入宫。”

靳准大怒，杀了王延。

陈元达，字长宏，是后部人。

原本姓高，因为出生月份冲犯父亲，所以改姓陈。

陈元达年少时孤苦贫穷，常常一边耕种一边诵读诗书，乐于遵行道义，吟诗咏唱，悠然自得。

到了西十岁，还不与人交往。

刘渊任左贤王时，听说他的事就征召他，陈元达没有回应。

等到刘渊称帝，有人对陈元达说：“从前刘公屈尊征召你，你轻蔑不理，如今他称帝，犹如飞龙在天，你害怕了吧？”

陈元达笑着说：“这是什么话？

他（刘渊 ） 风度超群，有统一天下的志向，我早就知道了。

但以前我不去，是因为时机未到，不想无端凑热闹，他自然会明白我的心意。

你就等着看吧，我想不出两三天，征召我的驿书必定会到。”

当晚，刘渊果然征召陈元达为黄门郎。

人们说：“您简首像圣人一样！”

陈元达到任后，被刘渊召见，刘渊说：“你若早点来，不过当个郎官罢了。”

陈元达说：“臣认为人的才能有一定限度，超过限度就会失败。

臣若早早来叩天门，恐怕大王会赐我九卿、纳言之类的高位，这不是臣能胜任的，臣将如何承受！

所以我抑制情感，徘徊等待，等合适的名分到来，这样大王不会有滥授官职的非议，小臣也能免遭招祸，不也很好吗！”

刘渊十分高兴。

陈元达在职时忠诚正首，屡次进谏首言，退朝后就删改谏草，即使是子弟也无从知晓。

刘聪常对陈元达说：“你本该怕朕，反倒让朕怕你了？”

陈元达叩头谢罪说：“臣听说以臣为师的君主能称王，以臣为友的君主能称霸。

臣确实愚昧，没什么可取之处，幸而陛下有齐桓公接纳九九之术（指接纳贤才 ） 的道义，所以能让微臣尽愚忠。

从前汉武帝能遥许汲黯的奏请，所以能振兴汉朝；夏桀、商纣诛杀谏臣，周幽王、周厉王拒绝进谏，所以夏、商、周三代 很快就灭亡了。

陛下以大圣之姿应合天命，具有非凡的气量，若能远弃商周导致亡国的弊端，近学汉武帝、光武帝的美德，那么天下就很幸运了，群臣也能免于灾祸。”

等到他（陈元达 ） 死的时候，人们都为他感到冤屈。

详见《晋书》刘聪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