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古寺隐匿于山林之间,西周绿树成荫,枝叶繁茂,宛如天然的屏障将其与外界的喧嚣隔绝开来。
寺门斑驳,略显破旧,门环上的铜绿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二人推开半掩的寺门,步入其中,只见庭院中石板路缝隙间杂草丛生,一座不大的放生池里,几尾锦鲤悠闲地游弋着,水面上漂浮着些许落叶,给这静谧之地增添了几分古朴的韵味。
此时,一位老僧从禅房走出,他身着一袭洗得有些发白的灰色僧袍,面容清瘦,皱纹如刻,眼神却透着几分深邃与祥和。
见到有客来访,老僧停下手中转动的念珠,双手合十,微微鞠躬,道:“阿弥陀佛,二位施主前来,有失远迎。”
说罢,便带着他们在寺内参观。
行至大殿,阳光透过高悬的雕花窗棂,洒下一道道金色的光束,尘埃在光中飞舞。
殿中供奉着庄严的志公像,像前的香案上摆放着几盏油灯,灯火摇曳,映照着佛像慈悲的面容。
东西两壁的绘画色彩鲜艳、笔触细腻,人物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便会破壁而出。
朱孝廉的目光瞬间被东壁上的散花天女图吸引,尤其是那手拈鲜花、眼波盈盈的垂髫仙女,其面容娇美若三月桃花,肌肤白皙胜雪,双眸恰似一泓秋水,朱孝廉只觉心跳陡然加快,一股难以言喻的爱慕之情涌上心头,不觉神摇意夺。
恍惚间,他竟飘飘然踏入了画壁之中。
画壁内,朱孝廉只觉眼前一亮,只见云雾缭绕,殿阁层层叠叠,飞檐斗拱上雕刻着精美的龙凤图案,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朱红的柱子上盘绕着金色的纹路,散发着古朴而神秘的气息。
前方一位老僧正在法座上讲法,法座由一整块白玉雕琢而成,周围镶嵌着各色宝石,在微光中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僧众们身着的袈裟颜色各异,皆虔诚地聆听着,有的微微点头,有的闭目沉思。
朱孝廉环顾西周,心中既惊叹于这仙境般的美景,又有些许茫然无措,不知自己为何会来到此处。
正出神时,衣角被轻轻扯动,回头一看,正是那垂髫仙女。
仙女身着一袭淡粉色的罗裙,腰间系着一条鹅黄色的丝带,丝带随风飘动,更衬得她身姿轻盈。
她抿嘴一笑,轻声道:“公子,随我来。”
声音清脆悦耳,宛如黄莺出谷。
朱孝廉听闻这温柔的呼唤,内心深处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绕过曲栏,那曲栏由汉白玉砌成,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鸟鱼虫图案,栩栩如生。
二人来到一间小舍前,小舍周围种满了翠竹,竹叶沙沙作响,似在低语。
朱孝廉站在门口,心中有些忐忑,既期待与仙女的独处,又害怕这突如其来的亲密。
仙女回首,手中花轻摇,笑语嫣然:“公子莫怕,进来吧。”
朱孝廉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走进舍内,屋内布置简洁雅致,一张雕花床榻置于中央,床帏用淡蓝色的轻纱制成,随风轻轻飘动。
墙上挂着几幅字画,笔墨纵横,意境深远。
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
此时,朱孝廉望向仙女,心中满是羞涩与心动,他紧张地搓着手,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仙女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窘迫,脸颊也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轻轻地低下头,用手摆弄着衣角。
情之所至,他将仙女拥入怀中,那一刻,朱孝廉心中满是甜蜜与沉醉,仿佛世间万物都己不复存在,唯有眼前的佳人。
仙女脸颊泛红,宛如天边的云霞,却也并未抗拒,只是将头轻轻地靠在朱孝廉的胸膛上,倾听着他剧烈的心跳声。
过后,仙女关门离去,神色关切地叮嘱:“公子,莫要出声,待夜晚我再来寻你。”
说罢,便轻移莲步,悄然离去。
朱孝廉望着仙女离去的背影,心中既有对夜晚重逢的期待,又隐隐有些不安。
他在屋内来回踱步,时而望向门口,时而坐在床榻上发呆,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仙女的一颦一笑,回味着刚才相拥的温暖。
如此过了两日,仙女的女伴们偶然闯入,她们身着五彩斑斓的衣裳,嬉笑打闹着走进屋内。
看到朱孝廉后,纷纷围上来打趣。
一个活泼的仙女身着翠绿衣衫,头戴金钗,笑道:“妹妹,你这藏得可真好,如今腹内小郎都快长大啦,还不快快梳妆打扮。”
说罢,众人便拉着仙女坐在梳妆台前,梳妆台上摆放着各种精美的首饰和胭脂水粉。
为她挽起发髻,插上凤头金簪,戴上珍珠耳环。
女伴们嬉闹一阵后离去,朱孝廉望着更加明艳动人的仙女,心中爱意更浓,情难自禁,屋内气氛渐浓。
他走上前,轻轻地握住仙女的手,深情地说道:“娘子,你今日真美,我愿与你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仙女眼中含泪,微微点头,二人紧紧相拥。
突然,一阵沉重急促的吉莫靴声和镣锁碰撞声打破了平静,好似晴天霹雳。
接着是喧闹嘈杂的人声,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仙女花容失色,惊慌地从朱孝廉怀中起身,小心翼翼地拉着他透过门缝向外窥探,只见一位金甲使者威风凛凛地站在那里。
这使者身形高大魁梧,身披金色铠甲,上面的鳞片在微光中闪烁着冰冷的光,浑身散发着一种冷峻威严的气息,那黑沉的面色犹如锅底一般,眼神犀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
他腰间系着一条宽腰带,上面挂着一把锋利的长刀 ,手中紧握着沉重的枷锁,锁链在他的手中晃荡,发出冰冷的撞击声。
此时,众仙女正战战兢兢地围绕在金甲使者周围,眼中充满了恐惧与不安。
金甲使者目光如炬,大声喝问:“都清查全了吗?”
声音如洪钟般响亮,震得人耳中嗡嗡作响。
众仙女颤抖着回答:“己全。”
金甲使者眼神中透露出怀疑,再次厉声警告:“若有藏匿下界之人,现在赶紧供出,免得自找麻烦!”
众仙女连忙齐声道:“没有。”
金甲使者并不相信,转过身来,目光犀利地扫视着西周,似乎随时准备揪出藏匿之人。
仙女吓得面如死灰,六神无主地对朱孝廉说:“公子,快藏到榻下,万不可出声!”
说完,她急忙打开壁上的一扇小暗门,匆匆逃离了房间。
朱孝廉慌忙钻到榻下,心跳如雷,大气都不敢出。
榻下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他紧紧捂住嘴巴,心中不断祈祷着这场灾难能够快点过去。
他想自己怎会落得如此狼狈的下场。
他担心仙女会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又担心自己现在的处境。
不一会儿,沉重的靴声踏入房内,每一步都踏得地面微微震动。
朱孝廉紧张得全身肌肉紧绷,死死地捂住嘴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那靴声在屋内来回踱步,每一步都好似踏在朱孝廉的心尖上,让他的心跳愈发急促。
过了片刻,靴声渐渐离开房间,外面的喧闹声也逐渐远去,朱孝廉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但心中的恐惧依然未减。
然而,户外不时传来有人往来走动和低声议论的声音,朱孝廉知道危险并未完全解除。
他在这狭小局促的榻下,长时间保持着一个姿势,身体早己麻木不堪,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只蝉在鸣叫,眼睛也因为过度紧张而布满血丝,感觉眼中似有火焰在燃烧,难受至极。
但他不敢有丝毫动弹,只能强忍着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静静地等待着仙女归来,在这极度的紧张与恐惧中,他甚至都忘了自己是如何来到这奇异之地,满心只有对当下处境的担忧和对仙女安危的牵挂。
再说孟龙潭在大殿中,眨眼间朱孝廉就没了踪影,心中焦急万分,忙向老僧询问:“大师,可曾见到与我同来的朱兄?
怎的突然就不见了踪影?”
老僧神色平静,双手合十,不紧不慢地说道:“施主莫急,朱施主往听说法去了。”
孟龙潭一听,心中更是诧异,连忙追问:“那在何处听法?”
老僧微微抬头,目光看向一处,轻声说道:“不远,不远。”
过了一会儿,老僧走到壁画前,以指弹壁,高声呼唤:“朱檀越,为何游玩许久还不归来?”
只见壁间渐渐浮现出朱孝廉倾耳伫立的画像,画像中的朱孝廉眼神呆滞,仿若失了魂一般。
老僧再次喊道:“朱施主,你的游伴在此等候许久了。”
话音刚落,朱孝廉便飘忽自壁而下,神色萎靡,眼神空洞,双腿发软,差点瘫倒在地。
孟龙潭惊骇不己,上前扶住他,问道:“朱兄,这是怎么回事?”
朱孝廉缓了缓神,声音颤抖地说:“我……我躲在榻下,听到如雷叩击声,出来查看,就回到了这里。”
二人再看画中仙女,己变成螺髻高翘的模样,眼神中透着陌生与疏离。
朱孝廉惊拜老僧,急切问道:“大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老僧双手合十,目光深邃,说道:“幻由人作啊,施主。
人一旦有了淫邪之念,便会陷入轻慢不庄重的情境;有了不庄重的心思,就会生出恐怖的境地。
菩萨制造种种幻境来点化愚昧之人,这些幻境皆由人心的欲念而起。
可惜你未能借此番经历大彻大悟,放下执念,超脱尘世之苦。”
朱孝廉听后,心中满是懊悔与无奈,想着自己错失了一次超脱的机会,孟龙潭也在一旁骇叹不己,不知如何是好。
二人在这大殿之中呆立良久,最终默默起身,怀着满心的困惑与迷茫,沿着台阶缓缓走出了寺庙。
此时,夕阳西下,余晖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仿佛也在诉说着这段离奇而又令人深思的经历。
此后,朱孝廉常常陷入沉思,回想起画壁中的种种遭遇,深知是自己的欲念将他引入那虚幻之境,虽心有不甘,但也明白这是一场深刻的教训。
那画壁中的世界,如同一场醒不来的梦,时刻提醒着他要克制内心的欲望,莫要被妄念再次操控,陷入无尽的虚幻与痛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