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暴雨、超时单和吵架的情侣六月的天，跟小孩的脸似的，说变就变。我叫陈峰，
朋友们都喊我峰子，干外卖这行第三年了。这天下午，本来天还好好的，
我刚送完手里最后一单奶茶，正要回站点歇会儿，手机“叮咚”一响，
又派来个远距离订单——从市中心的“老城区包子铺”，送到城郊的“江景小区”，
备注里还写着“加急！宝宝饿哭了，十分钟内送到，超时差评！”我瞅了眼时间，
当时已经两点五十，距离超时就剩十分钟，两地直线距离都得五公里，这不是为难人吗？
但差评对我们外卖员来说，就跟学生时代的不及格似的，扣钱不说，还影响评级，
只能咬咬牙，跨上我的二手电动车“小电驴”，拧足了油门往前冲。刚冲过两个路口，
天上“轰隆”一声雷，雨点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砸下来，瞬间把我浇成了落汤鸡。雨衣？
别提了，早上出门急，忘站点了。我心里骂了句娘，只能弓着背，任凭雨水往脖子里灌，
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小电驴在雨里“突突”地跑，我盯着手机导航，
心里数着时间：还有五分钟，还有三分钟……眼看就要到江景小区附近的那个红绿灯了，
这是最后一个路口，过了这个灯，拐个弯就到小区门口，说不定能赶在超时前送到。
我把车停在非机动车道的最前面，左手攥着车把，右手摸了摸怀里的包子——还好，
用保温袋裹着，没湿。雨太大，镜片上全是水，我摘了头盔，甩了甩头上的水，
正想催催前面的红灯，眼角余光却瞥见了旁边人行道上的一对情侣。
那俩人站在路边的公交站牌下，男生穿着件黑色T恤，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上，
手里攥着个手机，气得浑身发抖；女生穿个白色连衣裙，裙摆溅满了泥点，
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手里的包扔在地上，化妆品撒了一地，口红断成了两截。“你说啊！
你到底跟那个女的什么关系！”女生哭着喊，声音尖利，盖过了雨声。“我说了多少遍了！
那是我客户！谈工作的！你能不能别无理取闹！”男生吼回去，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谈工作？谈工作能谈到半夜三点？谈工作能让她给你发‘晚安，老公’？”女生蹲在地上，
捡起断了的口红，哭得更凶了，“吴浩，我跟你在一起三年，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叫吴浩的男生脸色涨得通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急的，他跺了跺脚：“你爱信不信！
跟你这种胡搅蛮缠的女人没法沟通！”我本来没心思管别人的闲事，外卖还等着送呢，
可这俩人吵得太凶，跟演电视剧似的，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里还琢磨：现在的小年轻，
吵个架至于吗？不就是发个信息吗？有话好好说啊。红灯还剩十秒，我拧了拧车把，
准备绿灯一亮就冲。可就在这时，那个叫吴浩的男生，突然把手机往地上一摔，
“啪”的一声，手机屏碎了，跟女生的口红一个惨样。他没管地上的手机，
也没管哭着的女生，转身就往旁边的桥上跑——那桥是江景小区旁边的景观桥，
下面就是滚滚的江水，这会儿下着暴雨，江水浑浊，看着就吓人。“哎！你干嘛去！
”我下意识喊了一声。女生也愣了，停止了哭泣，抬头看着吴浩的背影，
脸色瞬间白了：“吴浩！你别吓我！”吴浩根本没回头，脚步越来越快，几下就冲到了桥边，
翻身就想往护栏外跳！我脑子“嗡”的一声，啥也没想，外卖、超时、差评，
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这可是人命啊！“卧槽！别跳！”我一把扯下怀里的保温袋，
往电动车筐里一扔，拔腿就往桥上冲。雨还在下，地上滑，我跑的时候差点摔一跤，
幸好扶住了旁边的电线杆。吴浩一只脚已经跨出了护栏，半个身子悬在外面，
江水的腥味扑面而来，他闭着眼睛，嘴里还喊着：“活着太累了！女朋友不理解，工作黄了，
不如死了干净！”“兄弟！别冲动！”我冲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使劲往回拽，
“有啥坎过不去啊！你死了容易，你爸妈怎么办？你女朋友怎么办？”吴浩的力气不小，
我拽得胳膊都酸了，他还在往外面挣：“别拦我！让我死！我活着就是个废物！
”“你才是废物！”我急了，也不管那么多，张嘴就骂，“多大点事啊！工作黄了可以再找，
女朋友不理解可以解释！你跳下去，就真啥都没了！我告诉你，我今天要是没拉住你，
你妈哭晕在厕所的时候，你能爬起来给她递张纸不？”或许是我的话起作用了，
吴浩的力气小了点，我趁机使劲一拽，把他整个人拉回了护栏里面。他瘫坐在地上，
浑身湿透，头发贴在脸上，像个落汤鸡，一边哭一边捶打着地面：“我太难了……客户跑了，
欠了一屁股债，她还不相信我……我真的撑不下去了……”我喘着粗气，也蹲在地上，
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谁不难啊？我刚才送外卖，十分钟要跑五公里，暴雨天，
超时就差评，扣钱！我不一样撑着吗？活着就有希望，死了才是真没辙了。
”就在我安慰吴浩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啊”的一声尖叫。我回头一看，
好家伙——那个穿白裙子的女生，不知道啥时候也跑到了桥边，正踩着护栏，准备往下跳！
“不是吧大姐！你们俩还排队跳啊？”我吓得魂都快没了，赶紧站起来，
冲过去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你又咋了？他跳你也跳，你们这是殉情啊？有话好好说啊！
”女生哭得撕心裂肺，挣扎着要往下面跳：“他都不想活了，我活着还有啥意思！吴浩，
你跳，我陪你！”“陪个屁！”我一只手拉着女生，一只手还得看着地上的吴浩，
生怕他趁我不注意再跳下去，手忙脚乱的，“你们俩是不是疯了？吵架归吵架，
动不动就跳河，有意思吗？我就一送外卖的，不是救生员！我这俩手，拉完他拉你，
快累死了！”吴浩听到女生的话，也不哭了，抬起头，看着女生，眼里满是震惊：“你傻啊！
我跳河是我混蛋，你跟着凑什么热闹！”“我不！”女生还在挣扎，“我跟你在一起三年，
你死了，我一个人怎么过……”“别过了！先活着再说！”我实在没辙了，
朝着他俩吼了一嗓子，“你们俩要是再敢动一下，我就报警了！让警察来管你们！
”这话还真管用，女生不挣扎了，吴浩也从地上站了起来，低着头，不说话了。我松了口气，
赶紧掏出手机——不是报警，是先看了眼外卖订单，好家伙，已经超时二十分钟了，
订单页面上，顾客已经发了三条催单信息：“外卖呢？怎么还没到？”“宝宝都饿哭了！
”“再不送过来，我直接差评！”我心里一紧，这差评是跑不了了，但眼下救人要紧。
我一边拉着女生，一边对着吴浩说：“你过来，把你女朋友扶好，我报警！这事儿我管不了，
让警察来调解！”吴浩赶紧走过来，扶住女生，女生靠在他怀里，还在哭，
但已经不闹着跳河了。我拨通了110，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我急得语无伦次：“喂！
警察同志！快来啊！江景小区旁边的景观桥，有人要跳河！俩！一对情侣！都要跳！
我拉住了！你们赶紧来！还有，我外卖超时了，能不能快点啊！
”电话那头的接线员估计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奇葩的报警，愣了一下，才说：“同志，
你别慌，我们马上派警，你先稳住他们，注意安全。”挂了电话，我靠在护栏上，喘着粗气，
看着怀里互相抱着哭的情侣，又看了看电动车筐里的包子，心里五味杂陈——今天这班，
算是白上了，不仅超时，还得去派出所做笔录，估计站点又得扣我钱。
但看着眼前这俩活生生的人，我又觉得，扣钱就扣钱吧，总比眼睁睁看着两条人命没了强。
第二章 派出所里的“速度”名场面十分钟后，警车“呜呜呜”地开了过来，下来两个警察，
一个四十多岁，国字脸，看着挺严肃，叫王警官；一个二十多岁，年轻点，叫小李警官。
王警官走到我们面前，看了看浑身湿透的我们仨，又看了看桥下的江水，
皱着眉问：“谁要跳河？”我赶紧指了指吴浩和他女朋友：“警察同志，是他俩，
刚才都要跳，我拉住了。”吴浩和女生低着头，不敢说话。王警官点了点头，说：“行了，
都上车，回派出所做个笔录，好好调解调解。”我刚想上车，突然想起我的外卖，
赶紧跑回电动车旁，拿起保温袋，包子还热着，就是袋子湿了点。
我对着王警官说：“警察同志，我能不能先把外卖送了？顾客都催疯了，超时好久了。
”王警官看了眼我的外卖服，又看了看手机，说：“不行，你是证人，必须跟我们回派出所。
外卖的事，先跟顾客说一声，等做完笔录再送。”我没办法，
只能给顾客发了条信息：“不好意思，路上遇到点紧急情况，耽误了，我现在要去派出所，
等会儿忙完立刻给你送过去，实在抱歉。”发完信息，我就跟着警察上了车。
吴浩和他女朋友坐在后排，我坐在副驾驶，小李警官开车，王警官坐在我旁边，
时不时看我一眼，估计是觉得我这外卖员挺有意思，救了人还惦记着外卖。到了派出所，
王警官把我们带到了调解室，给我们倒了杯热水。我接过水杯，暖了暖冰凉的手，
看着对面坐着的情侣，他俩还在互相瞪着眼，但已经不哭了。王警官坐在桌子后面，
拿出笔记本，开始问话：“姓名，年龄，职业，为什么要跳河？”吴浩先开口，
声音有点沙哑：“我叫吴浩，26岁，做电商的。前段时间谈了个大客户，本来都快成了，
结果昨天客户突然说不合作了，我欠了供应商十几万，压力太大，刚才跟女朋友吵架，
一时想不开，就……”女生也跟着说：“我叫林晓，25岁，做文员的。
我昨天看到他手机里有个女的发‘晚安，老公’，就跟他吵架，他不说清楚，还跟我发脾气，
我以为他出轨了，心里难受，看到他要跳河，我就……”“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王警官点了点头，看着吴浩，“那个女的，真是客户？”吴浩赶紧点头：“是啊！
那是我合作方的对接人，她结婚了，跟她老公开玩笑习惯了，发错了！我昨天跟她解释了，
她还特意给我女朋友发了信息道歉，结果我女朋友没看手机，
就跟我吵……”林晓愣了一下：“你什么时候让她给我发信息了？
我没看到啊……”“就在你跟我吵架的时候，我让她发的，估计你没注意。
”吴浩拿出碎屏的手机，想给林晓看，结果手机开不了机了，“你看，手机摔碎了，
没法看了。”王警官叹了口气：“你们俩啊，就是沟通不畅。一个有话不说清楚，
一个胡思乱想，还动不动就跳河，多大点事啊？十几万的债，慢慢还，
总有还完的时候；误会，说开了就好了，至于拿命开玩笑吗？”他俩低着头，不说话了。
我坐在旁边，喝着热水，心里却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我的外卖还在电动车筐里呢，
虽然保温，但放久了也会凉，顾客要是真给个差评，我这几天就白干了。我掏出手机，
偷偷看了眼，顾客没回我信息，估计是生气了。就在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