液晶屏显示18层的数字诡异地跳动着，中央空调出风口涌出的冷气裹着若有似无的雪松香，让她的后颈瞬间绷紧。
这是顾承泽惯用的古龙水味道。
七年零三个月，这个味道像是刻进骨髓的密码，此刻在密闭空间里突然苏醒。
苏晚死死攥住真皮挎包的金属链条，链条上的铃兰花坠饰硌得掌心发疼。
电梯镜面映出身后男人修长的轮廓，黑色西装袖口露出半截银质表盘，秒针走动的声音在突然安静的轿厢里格外清晰。
"故障代码E17。
"男人低沉的嗓音擦过耳际，苏晚看到镜中他按紧急通话键的手指——骨节处那道月牙形疤痕还在，那是大二暑假他们在洱海边捡贝壳时留下的。
记忆如同突然冲破堤坝的潮水，房、暴雨夜滚落台阶的香水瓶、还有他最后那条带着哭腔的语音消息......"苏小姐？"行政秘书的声音让苏晚猛然回神，这才发现电梯门早已打开。
顾承泽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墨色西装下摆掠过玻璃幕墙投进的雨痕，像一只收敛羽翼的鹤。
行政秘书还在介绍："顾总特意将签约仪式安排在顶楼调香室，说这里的负氧离子环境最适合品鉴新香。
"负氧离子混合着愈创木的气息扑面而来时，苏晚终于看清了这间全玻璃结构的调香室。
三百六十度环形工作台上，上百个水晶醒香瓶折射着窗外的闪电，像一场凝固的流星雨。
她的手指无意识抚过冰凉的钛合金操作台，突然在边角处摸到一道熟悉的划痕——这是她大四实习时亲手组装的设备。
"温度传感器异常！"助理的惊叫炸响在耳边。
苏晚抬头看见控温系统的红色警报，液晶屏上的数字正以惊人速度攀升。
存放着珍稀香原料的恒温柜发出危险的嗡鸣，玻璃门上已经凝起白雾。
雪松气息骤然逼近，顾承泽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
他单手撑住操作台的姿势将苏晚困在方寸之间，修长手指快速输入密码锁的节奏却毫无慌乱。
"去关备用电源。
"他转头对助理说话时，温热的呼吸扫过苏晚耳后的碎发，那里还残留着昨夜新调的晚香玉试香。
当黑暗如潮水漫过调香室，苏晚在应急灯的冷光里看见顾承泽瞳孔骤缩。
他的指尖正悬在她颈侧，距离动脉只有三公分，这个角度本该是撕扯项链的姿势——如果她没有在跌倒瞬间摸到他无名指内侧的薄茧，和七年前那个总爱转笔的医学生一模一样。
"顾总对旧物有特殊情怀？"苏晚举起刚从恒温柜摸出的水晶瓶，缅甸琥珀在掌心泛着蜜色柔光。
这是她当年藏在设备夹层里的原料，瓶底还刻着歪歪扭扭的"C&W"。
警报器突然停止嘶鸣，供电恢复的刹那，苏晚看见顾承泽喉结滚动时映在玻璃墙上的剪影。
他后退半步整理袖扣的动作堪称完美，如果忽略银质袖扣上缠绕的那根栗色长发——今早她梳头时掉在酒店梳妆台上的。
"苏小姐的调香室密码还是0807？"他转身时，西装后摆扫落工作台上的记事本。
摊开的纸页间滑出一张泛黄的拍立得，洱海的月光冻在少年扬起的白衬衫衣角，背面钢笔字洇着水痕：晚晚的二十岁生日快乐——承泽暴雨拍打着落地窗，苏晚听见自己心跳声与恒温柜重启的嗡鸣共振。
她弯腰捡照片时，嗅到顾承泽擦身而过带起的血腥气——他左手虎口有新结的痂，形状像极了香水喷头的卡槽齿痕。
调香室的负氧离子发生器发出蜂鸣般的轻颤，苏晚指尖掠过环形工作台上一排鎏金刻度瓶，冰凉的玻璃表面凝结着细小水珠。
她忽然在第三根立柱前驻足——那里本该放着摩洛哥玫瑰原精，此刻却被一支未贴标签的水晶瓶取代，淡粉色液体在射灯下流转着蜜糖般的光泽。
"这是顾总特意为您准备的见面礼。
"行政秘书的声音从防爆玻璃门外传来，"他说您一定会喜欢西柚与龙涎香的搭配。
"苏晚的指甲猛地掐进掌心。
七年前医学院实验室的通风橱里，顾承泽曾用解剖刀剖开一颗西柚，刀刃挑破果肉时溅出的汁液沾在他雪白的大褂领口。
那时他说："果皮中的柠檬烯能激活前额叶皮层，比任何告白都诚实。
"水晶瓶突然自动旋转起来，底座暗藏的微型投影仪在墙面投下一串数字：0827。
苏晚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这是当年火灾发生地的经纬度坐标尾数。
她的手腕突然被一股冷冽的气息包裹，顾承泽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银质袖扣擦过她腕间的沉香木手串，激起点点星火。
"苏小姐对旧配方过敏？"他的呼吸扫过她耳后敏感的皮肤，那里还残留着昨夜试香时沾染的晚香玉尾调。
工作台下的恒温柜突然发出齿轮卡顿的异响，存放着稀有香原料的抽屉正在不正常地高频震动。
苏晚反手扣住顾承泽欲触碰水晶瓶的手腕，指尖触到他脉搏异常的跳动频率——每分钟47次，与七年前他在解剖室晕血症发作时的体征完全一致。
她的膝盖抵开恒温柜应急阀门的瞬间，三十七种珍稀香精的混合气息如洪水倾泻，却在即将触碰到西柚水晶瓶时诡异地分流，仿佛有无形的屏障。
"小心！"顾承泽突然将她扑倒在防弹玻璃幕墙边。
恒温柜的钛合金门板擦着他们的发梢飞过，深深嵌入身后的大理石墙面。
苏晚在翻滚中扯开他的丝质领带，藏在内侧的银质打火机滚落在地，侧面刻着模糊的"C.W"——正是当年她送他的二十岁生日礼物，边缘却多出一道新鲜的划痕，与电梯故障代码E17的刻痕纹路完全吻合。
警报声撕裂空气的刹那，苏晚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泼洒在地的香原料正以违反物理规律的方式流动，逐渐汇聚成DNA链状的螺旋图案。
顾承泽的掌心压住她后颈的动作带着熟悉的掌控欲，指腹却在她颈椎第三节凸起处停留过久——那是脑脊液采集的穿刺点。
"看来有人不想我们叙旧。
"他的冷笑声裹着雪松香钻进苏晚的衣领。
透过他散开的衬衫领口，苏晚瞥见锁骨下方崭新的皮肤移植痕迹，形状恰似调香室穹顶的负离子发生器。
当安保人员破门而入时，苏晚正倚在碎了一半的水晶幕墙边。
她的高跟鞋尖不着痕迹地碾过一片碎玻璃，底下压着的实验记录单残页上，赫然是顾承泽的笔迹：δ-癸内酯浓度阈值实验记录受试者编号：CW-07。
夜雨裹着咸涩的海风灌进来，那支西柚香水突然自发雾化，在应急照明下形成淡粉色的气溶胶云团。
苏晚在闭气前最后看到的画面，是顾承泽用染血的袖口擦拭打火机的动作——火焰腾起的瞬间，映出他虹膜边缘细密的电子纹路。
实验室的紫外线消毒灯在雨夜里泛着青灰的冷光，苏晚将缅甸琥珀凑近光谱分析仪时，玻璃器皿突然发出细碎的震颤。
离心机里旋转的淡金色液体泛起诡异气泡，像是有人往记忆的湖面掷入石块。
"挥发性萜烯超标三倍。
"助手小林盯着色谱图倒吸冷气，"这种浓度的δ-癸内酯足够让实验鼠产生认知错乱。
"苏晚的睫毛在防护面罩下轻颤，监控屏幕的蓝光映出她瞳孔深处的涟漪。
检测仪正在解析的香精分子结构，年前那瓶未命名的香水样品惊人相似——那是顾承泽在医学院实验室偷来的神经递质催化剂。
落地窗突然炸开蛛网状裂痕，夜风裹挟着咸涩的海雾灌进来。
苏晚扑向工作台的瞬间，看见窗外避雷针上缠绕的监控线缆闪过金属冷光。
碎玻璃在防护服上划出尖锐的刮擦声，怀中的琥珀瓶却完好无损，瓶底刻痕渗出暗红锈迹。
"是血锈。
"法医朋友周遥的微信语音在凌晨三点响起，"当人血渗入水晶分子间隙超过七年，就会形成这种......"语音戛然而止的瞬间，苏晚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她想起停电那夜顾承泽虎口的伤痕，喷头卡槽的锯齿状边缘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极了医学院标本室里那些精密的手术器械。
保险柜的电子锁突然自动旋转起来，苏晚看着密码盘上跳动的0807，突然意识到这个数字的隐喻——不仅是她的生日，更是顾承泽父亲忌日的反向编码。
七年前的八月七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