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替身之痛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敲打着玻璃,像极了那个改变一切的夜晚。
苏念躺在宽大冰冷的床上,蚕丝被柔软如云,却暖不透她早已冰凉的身体。
她已经这样睁着眼,看了整整一夜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吊灯。胃里熟悉的绞痛又一次袭来,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她蜷缩起身子,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三年了。
她以“林薇”的身份,待在顾琛身边,整整三年。床头柜上,
精致的电子日历无声地跳转——2023年10月26日。是了,明天,就是林薇的忌日。
也是她这个拙劣的替身,使命终结的日子。胃部又是一阵刀绞般的剧痛,她闷哼一声,
颤抖着手摸向床头柜的抽屉,那里有她偷偷藏起来的止疼药。
医生上次严肃的脸还在眼前:“苏小姐,你的胃溃疡已经很严重了,
必须立刻住院进行系统治疗,否则……”否则会怎么样,她没有听下去。她不能住院,
不能让他发现任何端倪。冰凉的水混着苦涩的药片滑入喉咙,却丝毫无法缓解那蚀骨的疼痛。
这具身体,大概真的快要到极限了吧。为了更像林薇,
三年来她严格模仿那个早已逝去女孩的一切,包括她脆弱的肠胃,
吃下那些精致却并不合她体质、甚至会引发她严重过敏的食物,然后一次次偷偷跑进洗手间,
吐得昏天黑地。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苏念几乎是瞬间僵住,
随即以最快的速度将药瓶塞回枕头底下,
扯出一个练习过千百遍的、属于“林薇”的、温柔又带着一丝怯懦的笑容,看向门口。
顾琛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晨光从他身后透来,
勾勒出他冷硬的轮廓,俊美得令人窒息,也冰冷得让人心寒。
他手里拿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连衣裙,目光淡淡地扫过她苍白的脸。“换上。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如同他这个人一样,深不见底,“薇儿最喜欢这条裙子。”薇儿。
他永远这样称呼那个死去的女孩。而她,苏念,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配拥有。
胃里的疼痛因为紧张而更加尖锐。苏念撑着身子坐起来,接过那条裙子。触手面料柔软,
却像针一样扎进她的心里。她知道这条裙子,林薇社交媒体照片里出现过很多次,
清纯又无辜的样子。而她苏念,只是因为眼角眉梢有几分像这位早逝的白月光,就被他找来,
囚在这座金丝笼里,做一场可笑又残忍的替身游戏。
“今天……”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能不能……不去墓园?我有点不舒服。”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顾琛的眼神几乎是瞬间沉了下去,方才那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平淡瞬间被阴鸷取代。
他迈步走近,冰冷的指尖猛地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脸。“不舒服?”他嗤笑一声,
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冰冷,“苏念,收起你那套拙劣的把戏。别忘了你的身份,
也别忘了,你弟弟还能不能好好躺在病房里,全看我心情。”弟弟!
苏念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是的,
她那个患有严重先天性心脏病、靠着昂贵药物和仪器维持生命的弟弟苏哲,是她唯一的软肋,
也是顾琛能将她牢牢掌控在手中的最大筹码。三年前,
就在她为了弟弟的天价手术费走投无路、甚至想去黑市卖肾的时候,顾琛的人找到了她。
一张和林薇七八分相似的脸,成了她的“救命稻草”,也成了她噩梦的开端。“我换。
”所有的挣扎和痛苦瞬间被击得粉碎,她垂下眼睫,掩去眸底深处的绝望和痛楚,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马上换。”顾琛冷哼一声,松开了手,仿佛碰她一下都嫌脏。
他转身走到窗边,点燃了一支烟,白色的烟雾缭绕,模糊了他冷峻的侧脸。
苏念忍着剧烈的胃痛,手指颤抖地解开睡衣纽扣,换上那条白色的连衣裙。裙子很合身,
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和脆弱的脖颈,的确像极了照片里那个不谙世事的女孩。
可镜子里那张脸,虽然相似,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眼底深处是无法掩饰的疲惫和一片死寂的荒芜。她不是林薇。
她只是一个快要燃烧殆尽的、拙劣的替代品。2 墓园血泪墓园的气氛肃穆而哀伤。
天空飘着细细的雨丝,沾湿了墓碑上林薇那张永远定格在二十岁的笑脸照片。照片里的女孩,
明眸皓齿,天真烂漫,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的珍宝。顾琛撑着一把巨大的黑伞,
大半都倾向墓碑,细致而温柔地擦拭着照片上的水珠,将一束新鲜的白玫瑰放在墓前。
他凝视着墓碑的眼神,是苏念从未见过的缱绻和深沉的痛苦。那一刻,
苏念站在他身后的雨里,半邊身子很快被淋湿,冰冷的雨水顺着发丝滑进脖颈,
冷得她牙齿都在打颤。胃部的绞痛一阵紧过一阵,她用力按着小腹,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才能勉强维持站姿。看啊,他所有的温柔和爱意,都只给那个死去的女孩。
而她这个活生生的人,在他眼里,恐怕还不如墓前的一粒尘埃。“薇儿,
”她听到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眷念和悔恨,“我又来看你了。对不起,
又让你等了这么久……”苏念默默地听着,心脏的位置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
比胃部的绞痛还要难以忍受。这三年,她像个偷窥者,
窥探着他对另一个女孩汹涌澎湃的爱意。
那些她从未得到过的温柔、呵护、甚至只是一个真心的笑容,全都是透过她,
给另一个女人的。雨似乎更大了些。顾琛终于站起身,转向她时,
脸上的所有柔情瞬间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冷的命令:“过来,给薇儿磕个头。
”苏念僵硬地挪动脚步,走到墓前。冰冷的雨水糊住了她的眼睛。她缓缓跪下,
粗糙的石板硌得她膝盖生疼。她弯下腰,额头抵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
胃部在这一刻猛地痉挛,一股腥甜毫无预兆地涌上喉咙口。她脸色骤变,死死咬住嘴唇,
强行将那口血咽了回去。绝对不能在这里,绝对不能在他面前吐血。她不能让他发现她病了,
不能让他觉得她这个“工具”失去了利用价值。在她安排好弟弟的一切之前,
在她彻底消失之前,绝不能!她伏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单薄的肩膀颤抖得如同风中落叶。顾琛站在她身后,撑着伞,冷眼看着她狼狈痛苦的样子,
眼底只有一片冰冷的讥讽。“怎么?这就受不了了?”他的声音比这秋雨更冷,
“薇儿当年受的苦,比你现在多千百倍。”苏念的咳嗽声戛然而止。是啊,在他心里,
她永远是那个心思恶毒、害死他心上人的罪人。无论她如何解释,如何证明,他都不信。
三年前,林薇死于一场蹊跷的车祸。而当时,刚毕业的苏念,
恰好在那家出事车行兼职做过几天洗车工。有人匿名给顾琛寄了一份模糊的监控截图,
截图里一个身形与她相似的女孩,似乎在林薇的车上动了手脚。
就凭这一点莫须有的“证据”,和她恰好需要钱救治弟弟的“动机”,他就给她判了死刑。
他把她囚禁在身边,用尽各种方式“惩罚”她,让她代替林薇活着,
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你不配。剧烈的悲恸和身体极致的痛苦交织在一起,
几乎要将她撕裂。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强撑着从冰冷的地上站起来,
又是怎样浑浑噩噩地跟着他回到那栋奢华却冰冷的别墅。回到别墅,
顾琛便直接去了书房处理公务,仿佛多看她一眼都嫌烦。苏念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
一步步挪回那个不属于她的卧室。关上门的那一刻,所有的强撑瞬间瓦解,她冲进洗手间,
再也忍不住,趴在洗手台上撕心裂肺地呕吐起来。晚上吃下的少许东西混着暗红色的血,
触目惊心地染红了白色的陶瓷面盆。剧烈的呕吐牵动着全身的神经,疼得她眼前阵阵发黑,
几乎晕厥过去。她打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走了那些骇人的血迹,
也稍稍缓解了她喉咙里的灼痛感。她抬起头,
看着镜子里那个狼狈不堪、脸色白得像鬼一样的女人,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苏念,再坚持一下,很快就结束了。她默默地对自己说。3 绝望真相深夜。
苏念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震动惊醒。胃部的疼痛依旧持续着,让她睡眠极浅。
她摸出枕头下藏着的另一个旧手机——这是她唯一瞒着顾琛,用来和医院联系的工具。
屏幕上闪烁的是“李医生”三个字。一种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她!
李医生是弟弟苏哲的主治医师,如果没有极其紧急的情况,绝不会在这个时间点打电话给她。
她猛地坐起身,也顾不得胃部的剧痛,颤抖着手按下了接听键。“喂?李医生?
是不是小哲他……”“苏小姐!你终于接电话了!”电话那头,李医生的声音焦急万分,
“你快来医院一趟!小哲的情况突然恶化,必须立刻进行手术!但是……”李医生顿了一下,
声音充满了为难和愤怒:“但是顾先生那边派来的人,拦住了我们,说没有他的允许,
不准给苏哲用任何昂贵的抢救药物和设备!他们甚至要强行带走小哲!我们快拦不住了!
”轰——!苏念只觉得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炸得她四肢百骸瞬间冰凉!顾琛!他怎么能?
!他怎么可以?!小哲是她的命啊!他明明答应过,只要她乖乖听话,
他就会保证小哲得到最好的治疗!愤怒和绝望如同岩浆,瞬间吞噬了她所有的理智。
她甚至来不及换下睡衣,疯了一样冲出卧室,跌跌撞撞地跑向二楼的书房。书房的门虚掩着,
里面透出灯光。她一把推开门!顾琛正坐在宽大的书桌后,对着电脑屏幕处理文件。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看到披头散发、穿着睡衣、赤着脚站在门口、脸色惨白如纸的苏念,
不悦地蹙紧了眉头。“发什么疯?”他的语气冰冷而不耐。“为什么?!
”苏念冲到他书桌前,双手死死撑在桌面上,才能支撑住自己不断颤抖的身体。
她猩红着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嘶哑破裂,
“为什么要阻止医院救小哲?!顾琛!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会让他好好活着的!
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顾琛看着她激动的样子,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冰冷的厌恶。
他慢条斯理地靠向椅背,点燃了一支雪茄,白色的烟雾缓缓升起,模糊了他眼底残忍的光芒。
“为什么?”他重复着她的话,唇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苏念,你是不是忘了,
明天是什么日子?”苏念猛地一怔。“明天,是薇儿的忌日。”他的声音平静,却字字如刀,
狠狠剜着她的心,“这三年,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我给了你弟弟一条活路。但现在,
三年之期已到。”他顿了顿,吸了一口雪茄,缓缓吐出烟圈,才继续慢悠悠地说道,
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的残忍:“你的替身游戏,结束了。”“一个害死薇儿的凶手,
凭什么她的弟弟,还能好好地活着?嗯?”“他该下去,给薇儿赔罪。
”替身游戏……结束了?凶手……赔罪?苏念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一张一合的薄唇,
听着那些冰冷残忍到极致的话语,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眼前寸寸碎裂,化作冰冷的虚无。
原来,他从未想过放过小哲。原来,这三年的隐忍、屈辱、痛苦,
换来的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她所有的坚持,所有的希望,在这一刻,
被他亲手碾得粉碎!“呵……呵呵……”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
越来越癫狂,眼泪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笑着笑着,她猛地弯下腰,
一口滚烫的、鲜红的血,毫无预兆地、狠狠地喷溅在他昂贵的梨花木书桌上!猩红的血点,
溅落在他雪白的衬衫袖口和冰冷的脸上,触目惊心!顾琛脸上的冰冷和嘲讽瞬间凝固了。
他瞳孔骤然收缩,几乎是下意识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类似惊愕和……慌乱的情绪?“苏念!”苏念却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世界在她眼前彻底陷入黑暗。最后的意识里,
她仿佛听到顾琛那似乎染上了一丝急促和……不敢置信的喊声?
真是……可笑啊…………4 悔恨深渊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地钻入鼻腔。
苏念的眼睫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入眼是一片刺目的白,
头顶是陌生的天花板,冰冷的液体正通过手背的针管缓缓流入她的身体。是医院。她还没死。
这个认知让她心底一片死寂的荒凉。“醒了?”旁边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苏念僵硬地转过头。顾琛就坐在病床边的沙发上,
穿着一件干净的黑色衬衫,袖口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他看起来似乎一夜未睡,
眼下有着淡淡的青影,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依旧冰冷,
却又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些难以分辨的情绪。看到她醒来,他站起身,走到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