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天衍宗的藏经阁主，言舟。我的工作，就是记录。记录功法，记录历史，
记录我们宗主风熄野的一切。在此之前，
我对她的记录大多是“闭关”、“修行”、“炼丹”，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所有人都说，
她是柳如烟仙子的垫脚石，她存在的一切，都是为了成全那位天命之女。直到那天下午。
柳如烟仙子带着她所有的爱慕者、护道者、盟友宗门，浩浩荡荡地堵在我们山门口，
要风熄野“顺应天命”，交出宗主之位。我以为，我的笔下，会记录下一场悲壮的禅让，
或是一次屈辱的退让。但我的宗主，只是提着她那把从不出鞘的剑，走了出去。然后，
我看见了血。很多很多的血。我的笔开始颤抖，因为我意识到，
我记录的不是一个宗门的陨落。而是一个疯子的诞生，和一整本书的陪葬。1我叫言舟，
天衍宗的藏经阁主。说白了，就是管图书馆的。我的宗主，风熄野，是个很无趣的人。
一天十二个时辰，她至少有十个时辰在后山那座石塔里闭关。剩下的两个时辰，
不是在看我整理的卷宗，就是在擦她那把从没人见过的剑。宗门上下都传言，
说她是个木头美人，空有掌门之名，实则是个摆设。真正的天命所归，
是那位名动九州的柳如烟仙子。柳如烟，人如其名，缥缈如仙，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她运气好得离谱，随便跳个崖都能捡到上古传承，随便逛个坊市都能遇到神兽倒贴。
更重要的是，全天下的青年才俊，好像都欠了她钱一样，一个个上赶着为她卖命。
东海的剑仙传人是她的青梅竹马。南疆的妖王之子为她叛出妖族。
中州皇朝的太子爷更是扬言，谁敢动柳如烟一根头发，就是与整个皇朝为敌。相比之下，
我们宗主风熄野，就像个笑话。大家私下里都说，风熄野就是柳如烟命里的最后一块垫脚石。
她守着的天衍宗，和她本人，迟早都是要被柳如烟接收的“嫁妆”。我本来也快信了。
直到今天下午。柳如烟来了。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后跟着的人，
几乎把天衍宗的山门堵得水泄不通。东海剑仙传人，白衣胜雪，剑气冲天。南疆妖王之子，
邪气凛然，眼泛红光。中州太子爷，身披金甲，气势恢宏。
还有他们身后的各大宗门长老、家族宿老，一个个气息深沉，眼神不善。
他们把我们天衍宗围成了一个铁桶。柳如烟站在最前面，一脸悲天悯人的表情。“风宗主，
如烟此来，并非为了私利，实乃天命所致。”“天衍宗气数已尽，合该并入我手，
方能延续道统。”“还请风宗主顺应天意，自行了断，我可保你天衍宗弟子安然无恙。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灵力加持下，传遍了整个山门。我身边的弟子们，脸都白了。
这是逼宫。是赤裸裸的，连遮羞布都不要的抢劫。我下意识地看向主殿门口。风熄野，
我的宗主，终于从殿里走了出来。她今天没穿那身素白的宗主袍，
而是换了一身干脆利落的黑衣。手里提着她那把，我只见过她擦拭，从未见过出鞘的剑。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她就那么一步一步，
走到柳如烟面前，站定。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等着她的反应。是愤怒？是屈辱？
还是绝望的哀求？都不是。她只是歪了歪头，看着柳如烟和她身后的那一大群人，
很认真地问了一句。“你们是想一起上？”“还是一个个来？”“或者，我给你们一个机会，
自己选个死法。”空气，瞬间就凝固了。2柳如烟身后的中州太子爷，第一个笑出了声。
他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风熄野，你是不是闭关把脑子闭坏了？
”“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本宫是中州皇朝的储君！我身后这些人，
跺跺脚整个修真界都要抖三抖！”“你一个末流宗门的宗主，也敢口出狂言？
”太子爷往前走了一步，用马鞭指着风熄野的脸。“本来看在如烟的面子上，
想给你留个全尸。”“现在本宫改主意了。”“跪下，给如烟磕一百个响头，然后自废修为，
本宫可以考虑把你赏给军营当个营妓。”他说的每一个字，
都充满了高高在上的傲慢和不加掩饰的侮辱。我身边的几个年轻弟子，气得眼睛都红了。
我握紧了藏在袖子里的阵盘。就算今天死在这里，我也要让这群杂碎付出代价。可风熄野，
依旧没什么表情。她甚至没看那个太子爷。她的目光，扫过太子爷，
扫过他身后的剑仙传人和妖王之子，最后落在了柳如烟的脸上。她像是确认什么一样，
又问了一遍。“所以，你们是一伙的，对吧？”柳如烟蹙着好看的眉头，叹了口气。
“风宗主，何必执迷不悟？”“殿下他们，也只是不忍看我受你欺压罢了。
”“你……”她话还没说完。一道黑色的线，一闪而过。快。太快了。
快到我的眼睛根本跟不上。我只听见“噗”的一声轻响。然后，我就看见，
刚才还不可一世的中州太子爷，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的眉心，多了一个小小的红点。
红点迅速扩大，变成一道血线，从他的额头一直蔓延到下巴。他的身体，
从中间整整齐齐地分成了两半。金色的盔甲，内脏，骨骼，切口平滑得像镜面。两片身体，
啪嗒一声，倒在地上。温热的血，混着脑浆，流了一地。全场死寂。风，都停了。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地上那两片还在抽搐的尸体，脑子一片空白。风熄野收回了剑。
不，甚至不能说收回。因为没人看清她是什么时候出剑的。她手里的剑，依旧在鞘里，
仿佛从未动过。她甩了甩手上根本不存在的血迹，然后抬起眼皮，看向那群已经吓傻了的人。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平淡，不带一丝波澜。“好了。”“先杀个太子，给各位助助兴。
”“接下来，到谁了？”她的目光，落在了东海剑仙传人的身上。3东海剑仙传人，
名叫白羽。据说他三岁习剑，七岁剑气入门，十五岁剑意大成，是东海百年不遇的剑道奇才。
他的剑，以快闻名。传说，他的剑出鞘，没人能看到剑身，只能看到死亡。此刻，
这位剑道奇才的脸色，比他身上的白衣服还白。他的手，按在剑柄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在发抖。不是气的，是怕的。风熄野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块石头。
“你的剑，很快？”白羽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身边的南疆妖王之子，反应要快一点。他叫赤炎，本体是一头三足火鸦，性格暴躁，
一点就着。太子爷的死，让他震惊，但更多的是愤怒。“妖女！你敢杀太子殿下！
”“你死定了！中州皇朝不会放过你的！”赤炎怒吼一声，身上腾起熊熊的赤色妖火。
他身后浮现出一只巨大的三足火鸦虚影，双翅一展，遮天蔽日。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连空气都开始扭曲。“都别愣着！一起上！杀了这个妖女为太子殿下报仇！”赤炎一声令下，
他身后的那些妖族高手，以及其他宗门的人，像是被惊醒了一样。恐惧被愤怒取代。是啊，
他们这么多人！这么多高手！还怕她一个女人？刚才一定是她偷袭！“杀了她！
”“为太子殿下报仇！”“布阵！结万仙屠魔阵！”一时间，喊杀声震天。各种法宝的光芒，
灵力的波动，剑气刀罡，像一场五颜六色的暴雨，朝着风熄野当头砸下。那场面，毁天灭地。
别说一个人，就算是一座山，也得被轰成渣。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结束了。天衍宗，
终究是要亡了。可预想中的惊天爆炸，并没有传来。我只听到一连串，很密集的，
“噗噗噗”的声音。像是熟透的西瓜被一个个戳爆。我颤抖着，睁开一条眼缝。然后，
我看到了这辈子都忘不掉的景象。风熄野，还站在原地。她动了。我终于看清她动了。
她的身影，化作了一道淡到几乎看不见的黑影，在那片五光十色的灵力风暴中穿梭。
她没有格挡，没有闪避。她只是出剑。一剑，又一剑。每一次出剑，
都有一道身影从空中坠落。每一次剑光闪过，都有一颗头颅冲天而起。
那些不可一世的宗门长老，那些声名显赫的家族宿老，在她面前，脆弱得像纸糊的。
他们的护身法宝，他们的防御阵法，他们的护体灵光，在她的剑下，没有丝毫作用。她的剑，
无视一切。所过之处，只有死亡。不到十个呼吸的时间。漫天的灵光，散了。震天的喊杀声，
停了。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百人高手团，如今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十几个人，
一脸惊恐地悬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地上，铺满了残肢断臂。血，汇成了小溪。
风熄野的身影，重新在原地站定。黑衣，纤尘不染。她抬起头，看向已经呆若木鸡的白羽。
“该你了。”“让我看看，你的剑，有多快。”白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怪叫一声。“锵！
”一声清脆的剑鸣。一道快到极致的白色剑光，像一道闪电，直刺风熄o野的咽喉。这一剑，
确实快。快到我的神识都无法捕捉。然而。风熄野只是伸出了两根手指。白皙，纤细，
像是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然后，她轻轻一夹。那道能斩断山岳的白色剑光，
就那么停在了她的指尖。被她稳稳地夹住了。白羽的剑，一柄上品灵器，
就这么被她用两根手指夹住了。“叮。”一声脆响。灵剑，从中断裂。风熄野夹着半截剑尖，
随手一甩。“噗。”断剑，没入了白羽的眉心。这位东海剑仙传人，眼睛瞪得像铜铃，
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风熄野看都没看他的尸体一眼，目光转向了最后一个人。南疆妖王之子，
赤炎。“现在，就剩你了。”4赤炎快疯了。他身后的三足火鸦虚影，
因为他情绪的剧烈波动，变得极不稳定，时而膨胀，时而收缩。他看着满地的尸体，
看着死不瞑目的白羽和太子爷，大脑一片混乱。这和他想象的剧本，完全不一样。
不应该是这样的！风熄野，这个垫脚石，这个本该跪在柳如烟面前摇尾乞怜的女人，
怎么可能这么强？她一剑杀了太子。她两根手指夹断了白羽的剑。她屠杀了上百名各宗高手，
像砍瓜切菜。这不是人！这是个怪物！是个魔鬼！“你……你到底是谁！
”赤炎的声音都在发颤。风熄野没回答他。她只是伸出一只手，对着他，五指张开。
一股无形的吸力传来。赤炎身上的赤色妖火，开始不受控制地朝着风熄野的手心汇聚。“不！
我的妖火！”赤炎惊骇欲绝。这三昧真火，是他身为三足火鸦的本命妖火，
是他最强大的力量来源。可现在，这股力量，正在被对方轻易地剥夺！他拼命地催动妖力，
想要控制住妖火。但没用。妖火像找到了亲人一样，欢快地、决绝地，奔向风熄野。很快，
赤炎身上的火焰就全部熄灭了。一团拳头大小，颜色赤红近乎金色的火焰，
静静地悬浮在风熄野的掌心。火焰跳动着，散发出恐怖的高温，
周围的空间都被烧得扭曲变形。“本命妖火，品质还行。”风熄野点评了一句，
像是在评价路边的小摊货色。然后，她屈指一弹。那团火焰，以比来时快了百倍的速度，
射向赤炎。赤炎失去了本命妖火，气息萎靡到了极点，连躲闪的力气都没有。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团曾经属于自己的火焰，扑向自己的胸口。没有爆炸。没有惨叫。
火焰触碰到他身体的瞬间，就钻了进去。下一秒，赤炎的身体，从内到外，开始燃烧。
先是皮肤，然后是肌肉，接着是骨骼，最后是神魂。他整个人，在无声无息中，
化为了一捧黑色的灰烬。风，轻轻一吹。散了。至此，柳如烟带来的三大“后台”，
中州太子、东海剑仙传人、南疆妖王之子，全灭。他们带来的高手，也死得七七八八。
剩下的十几个人，早就吓破了胆。“噗通、噗通……”他们像是下饺子一样，
从半空中掉下来，跪在地上，对着风熄野疯狂磕头。“宗主饶命！风宗主饶命啊！
”“我们错了！我们是被猪油蒙了心！”“我们是被柳如烟那个贱人骗来的啊！”求饶声，
哭喊声，此起彼伏。风熄野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她的眼神，依旧是那么平静。
但所有被她看到的人，都感觉像是被一把冰冷的刀锋，从灵魂深处刮过。最后，她的目光，
停留在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柳如烟的身上。那个从战斗开始，就一直站在原地，
脸色从震惊到骇然，再到如今一片惨白的“天命之女”。风熄野朝着她，走了过去。一步，
一步。脚步声，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脏上。5柳如烟在后退。她引以为傲的从容和优雅，
此刻荡然无存。她每退一步，脸色就更白一分。她想不明白。她真的想不明白。
根据她脑子里的“情节”，风熄野应该只是个元婴期。而且是个根基不稳，
全靠丹药堆上去的元婴期。自己带着金丹大圆满的太子，剑意通玄的白羽，
还有能硬撼元婴的妖王之子赤炎，再加上上百名金丹高手，布下大阵，别说一个风熄野，
就算把整个天衍宗翻过来，也绰绰有余。她本该在风熄野绝望的眼神中，
高高在上地宣布自己的胜利。然后接收天衍宗，拿到那件传说中的至宝，一飞冲天。
可现在呢？太子死了，被劈成了两半。白羽死了，被自己的断剑戳穿了脑袋。赤炎死了，
被自己的本命妖火烧成了灰。上百名高手，变成了满地的零件。这一切，
都发生在一炷香的时间里。而那个本该是垫脚石的女人，正一步步向她走来。每一步，
都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你……你不能杀我！”柳如烟的声音尖锐，
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恐慌。“我是天命之女！是这个世界的气运所钟！
”“你杀了我，就是与天道为敌！你会遭到天谴的！”她一边说，
一边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块玉佩，死死地攥在手里。那是她的保命底牌，
一块蕴含着一丝天道之力的“气运玉佩”。有它在，任何低于化神期的攻击，
都伤不了她分毫。风熄野在她面前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了。她看着柳如烟，
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一点，类似于“好奇”的情绪。“天命？”她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然后，
她笑了。很淡很淡的笑，像雪山顶上，悄然绽放的一朵冰莲。“你说的是这个吗？
”她伸出手。她的手心，凭空出现了一团金色的光。那光芒很柔和，但又带着一种至高无上，
不容侵犯的威严。当那团金光出现的瞬间，柳如烟手里的“气运玉佩”，咔嚓一声，裂开了。
上面蕴含的天道之力，像找到了源头一样，化作一道流光，飞进了风熄野掌心的那团金光里。
柳如烟，彻底傻了。气运玉佩，她最大的依仗，就这么……碎了？那团金光……那是什么？
那股威压，那种感觉……比她的气运玉佩，精纯了千倍，万倍！那才是真正的，天道本源！
“你……你……”柳如烟指着风熄野，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了。风熄野没理会她的震惊。
她掂了掂手里的那团金光，像是在掂量一个苹果。然后，她当着柳如烟的面，
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魂飞魄散的动作。她张开嘴。把那团代表着“天道本源”的金光。一口，
吞了下去。吞完之后，她还砸吧砸吧嘴，像是意犹未尽。“味道一般。
”“这就是你说的天命？”“看起来，也不怎么好吃。”她看着柳如烟，
眼神里的那点好奇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漠然。“你的后台，
都死光了。”“你的底牌，也用完了。”“现在，告诉我，你凭什么，觉得你能活？
”6柳如烟崩溃了。心理防线，彻底崩塌。她引以为傲的一切，天命，气运，后台，底牌。
在这个女人面前，被撕得粉碎。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风熄野拼命磕头。
额头撞在青石板上，发出咚咚的响声，很快就见了血。“我错了！风宗主！我真的错了！
”“求求你，饶我一命！我再也不敢了！”“我把所有东西都给你！我的法宝，我的传承，
都给你！”“只要你放过我！我愿意给你当牛做马！”她哭得梨花带雨，看起来可怜极了。
要不是地上还躺着上百具尸体，我差点就信了。风熄野看着她，不为所动。“晚了。
”她只说了两个字。然后，她抬起了手。就在这时，一声愤怒的咆哮，从天边传来。“住手！
竖子敢尔！”那声音如同滚雷，震得整个天衍宗的山门都在嗡嗡作响。
一股恐怖到令人窒息的威压，从天而降。天空，瞬间暗了下来。一艘巨大的金色龙舟，
撕开云层，出现在众人头顶。龙舟的船头，站着一个身穿龙袍，头戴帝冠的中年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