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默，一名普通的考古系学生。一次实习，我在一座千年古墓里，枕着一块玉佩睡着了。
醒来后，我精通失传的古语，熟读湮灭的史书，脑海里还住着一位倾国倾城的公主。
所有人都以为我得了癔症，只有我知道，我在梦里，活完了她的一生。
1 起 · 枕玉惊梦实验室的灯光是那种最刺眼的惨白，灯管在天花板上微微嗡鸣，
光线砸在金属操作台上，反射出冷硬的光，
连空气里都飘着消毒水与尘土混合的味道——那是刚从地下墓穴里带出来的文物特有的气息。
李教授站在操作台对面，他那件洗得发皱的白大褂领口沾着点黄土，
额角的青筋随着呼吸一鼓一鼓，像是藏着条要跳出来的蚯蚓。“啪！
”材质分析报告被他狠狠拍在金属台上，纸张边缘撞得台面发出沉闷的回响，
震得旁边烧杯里的蒸馏水都晃了晃。李教授的声音像淬了冰，
每一个字都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陈默！你给我解释清楚！
私自夹带文物出土现场，你知道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吗？！
”我的目光落在他手边那个透明证物袋上。袋子里，那枚龙纹玉佩安安静静地躺着，
青白色的玉身泛着冷幽幽的光，纹路里还嵌着点没清理干净的土屑。
可我指尖分明还残留着另一种触感——三天前在南煜国诸侯王陵的侧室里，
这枚玉佩刚从陪葬品堆里挑出来时，贴在我胸前皮肤的那种温润，像春日里刚融的泉水，
带着点泥土的腥气，却暖得能渗进骨头缝里。现在这两种触感在我脑子里打架，一个冷硬，
一个温热，搅得我太阳穴突突地跳。我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干得发紧，
像被砂纸磨过，连吞咽都带着疼。怎么解释？难道要跟李教授说，
我连续熬了两个通宵整理陪葬品清单，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才会靠着那具冰凉的石椁坐下小憩？还是说，我当时脑子像被什么东西糊住了，
鬼使神差地从工作服内袋里摸出这枚还没登记的玉佩，把它垫在了额头上？
我记得那天墓室里的光线很暗，只有头顶的探照灯在石墙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风从墓道缝隙里钻进来，带着地底特有的湿冷，吹得我后颈发毛。
可当玉佩贴上额头的那一刻，沁人的凉意瞬间顺着皮肤往下钻，
边原本的声音全没了：考古队员的谈笑声、刷子清理陶片的“沙沙”声、远处发电机的轰鸣，
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震得耳膜发疼的喊杀声。那声音太近了，
像是就贴在我耳边，有男人的嘶吼，有兵器碰撞的“锵啷”声，还有女人凄厉的哭嚎，
混着烈火燃烧帷幔的“噼啪”声，连空气里都飘着焦糊的味道。我猛地睁开眼，
却发现自己不在墓室里——身上穿的是绣着金线凤凰的大红嫁衣，裙摆拖在地上，
重得像灌了铅，每走一步都要费尽全力。头上的凤冠压得脖子发酸，
珠翠碰撞的声音在混乱里显得格外刺耳。“公主，快些走！北凉的人快追上来了！
”一个穿着青绿色宫装的姑娘抓着我的手腕，她的手心里全是汗，声音带着哭腔。我认得她，
她是青岚，我的贴身宫女，从小跟我一起长大，会在我练字时偷偷给我塞糖糕，
会在我被父王责骂时替我求情。可现在她的脸上满是血污，发髻散了，一缕头发粘在脸颊上，
眼里全是恐惧。我这才反应过来，我不是陈默了。我是慕容燕，南煜国的公主，今年十六岁。
三天前，北凉的铁骑踏破了南煜的城门，父王穿着朝服站在大殿上，
手里握着那把传了三代的青铜剑，对着文武百官说了句“朕愧对你等”，然后横剑自刎。
鲜血溅在明黄色的龙椅上，像开了一朵惨烈的花。后来，丞相跪在我面前，
捧着这件大红嫁衣，声音发抖：“公主，为了南煜的百姓，您……您得去和亲。”我知道，
这不是和亲，是献祭。北凉的可汗要的不是一个王妃，是南煜的臣服。可我没有办法，
我看着宫门外那些哭喊的百姓，看着那些倒在血泊里的士兵，只能接过那件嫁衣，点了点头。
送嫁的队伍走了三天，走的是苍岚古道。这条路我小时候跟着父王去行宫时走过，
那时路边开满了野菊花，风吹过来都是香的。可现在，路边只有烧焦的树木，
还有倒在地上的尸体，乌鸦在天上盘旋，“呱呱”地叫着，听得人心里发毛。
“咻——”一支火箭从旁边的树林里射出来，钉在马车的车辕上，火焰瞬间窜了起来。
紧接着，无数的箭像雨一样射过来，马车里的宫女尖叫着倒下，鲜血溅在我的嫁衣上，
把红色染得更深了。青岚扑过来，用身体挡在我面前，一支箭穿透了她的后背，
箭头从她的胸前露出来，带着血珠。“公主……快跑……”青岚的手垂了下去，眼睛还睁着，
看着我的方向。我抱着她的尸体，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火焰越来越近，浓烟呛得我喘不过气，我下意识地摸向胸前——那里挂着一枚龙纹玉佩，
是父王在我出嫁前亲手给我戴上的，他说：“燕儿，带着它，就像父王在你身边一样。
”我紧紧攥着那枚玉佩，冰凉的玉身在我手心里发烫。意识一点点沉下去，
耳边的喊杀声、哭嚎声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下一片无边的黑暗。“陈默！陈默！你发什么呆！
”李教授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我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还站在实验室里，
惨白的灯光照得我眼睛生疼。同事小王站在李教授旁边，他悄悄拉了拉我的衣角，
低声对李教授说：“老师，他……他就昏迷了大概三个小时。刚才在王陵侧室，
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靠在石椁上，手里攥着这枚玉佩，怎么叫都没反应，
还是我掐了他人中才醒的。”三个小时。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指尖还残留着攥紧玉佩的力道，连指节都有些发白。可那三个小时里，
我分明走完了慕容燕的一生——从那个在宫里练琴、在御花园里追蝴蝶的小公主，
到穿着嫁衣、看着家国覆灭的亡国公主，最后在苍岚古道的烈火里，
握着父王的玉佩闭上眼睛。那不是梦。梦里不会有那么清晰的触感，
不会有青岚倒下时体温的流逝，不会有父王自刎时溅在我脸上的鲜血的温热。
我看着证物袋里的玉佩，突然觉得喉咙里一阵发堵。慕容燕的十六年，像一场黄粱梦，
可这场梦，却真实得让我心疼。2 承 · 残魂附骨回到学校的时候，
正是下午下课的时间。教学楼门口挤满了学生，三三两两地勾着肩膀去食堂，
说说笑笑的声音飘在空气里，显得格外热闹。可我一走进人群，
那些笑声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我身上，有好奇的，有鄙夷的，
还有些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嘴巴动着，声音压得很低，却还是有零星的字眼飘进我耳朵里。
“就是他，陈默，偷文物还晕倒了。”“听说他还说自己是古代的公主，是不是疯了？
”“难怪李教授发那么大脾气，这要是被举报了，咱们系的考古项目都得停。
”那些话像小刀子一样扎在我心上，我攥紧了手里的书包带，加快脚步往宿舍走。
宿舍楼道里静悄悄的，我的室友们都不在，大概是去食堂吃饭了。我推开门，
把书包往桌子上一扔，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看着桌子上那本摊开的《考古学概论》，
突然觉得很陌生。以前我最喜欢看这本书，里面的每一张文物图片，每一段考古报告，
都让我觉得兴奋——那些埋在地下的东西，藏着千年前的故事，等着我们去发现。可现在，
我一看到那些文字，脑子里就会冒出慕容燕的记忆，像汹涌的暗流，随时随地都会冲破堤坝，
把我淹没。第二天上上古音韵学课，老教授拿着一本线装书，坐在讲台上，
用沙哑的声音念着一段古文。他念到一个生僻字的时候，顿了顿，
抬头看向台下：“有没有同学知道这个字的读音？”教室里静悄悄的，没人说话。
我坐在最后一排，脑子里突然“嗡”了一下，慕容燕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来，
清晰得像她就坐在我旁边：“这个字读‘yīn’，是古音里的平声，洛下官音里常这么读。
”我下意识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更可怕的是，
我说话的语调——不是现代的普通话，而是带着一种悠长的韵律，
每个字的发音都拖着一点尾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老教授愣住了，
手里的书都差点掉在地上。整个教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同学都转过头，
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坐在我前面的女生，肩膀明显地抖了一下，悄悄地往旁边挪了挪，
好像我是什么会传染的病毒。我脸一下子就红了，赶紧低下头，把脸埋在书里，
耳朵烫得像要着火。我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在我背上打转，那些窃窃私语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比昨天更清晰，更刺耳。中午去食堂吃饭，我端着餐盘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餐盘里有一盘清炒蕨菜，绿油油的，看起来很新鲜。可我一看到那盘菜，
脑子里就冒出慕容燕的记忆——那年南煜闹饥荒，地里的庄稼都枯死了，老百姓没东西吃，
就去山里挖蕨根。我跟着父王去灾区，看到一个老婆婆抱着一个瘦得只剩骨头的孩子，
手里拿着几根刚挖的蕨根，眼泪掉在蕨根上。父王当时叹了口气，对我说：“燕儿，记住，
此物饥年可活人，然其性微寒，需以姜醋同烹，方可中和。不然吃多了，会伤脾胃。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此物饥年可活人，然其性微寒，需以姜醋同烹，方可中和。
”声音不大，却刚好被坐在我旁边的两个同学听到了。他们对视了一眼，
然后赶紧端着餐盘走了，走的时候还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满是怪异。
我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餐盘里，菜汤溅了一点在裤子上，我却没心思擦。
晚上回到宿舍，室友们都回来了，却没人跟我说话。他们坐在自己的桌子前，
要么戴着耳机看视频，要么低着头看书，整个宿舍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我躺在床上，
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里全是慕容燕的记忆。我想起她在宫里练琴的样子，
想起她跟青岚在御花园里追蝴蝶的样子，想起父王给她戴玉佩时的样子，
还有青岚倒下时的样子……“青岚，更漏几时了？”我下意识地喃喃出声，声音很轻，
却在安静的宿舍里格外清晰。对面床的室友猛地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然后赶紧低下头，
把耳机的声音调大了。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赶紧闭上嘴，把脸埋在枕头里，
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把枕头浸湿了一片。李教授找我谈了好几次话。第一次，
他还是很生气，把我骂了一顿，说我不珍惜机会，毁了自己的前途。第二次，
他的语气软了下来，问我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要不要休息一段时间。第三次，
他看着我的眼神里满是无奈，叹了口气说：“陈默，找个心理医生看看吧，你还年轻，
不能毁在这上面。”我知道他是为我好，可我没办法跟他解释。
我不能说我脑子里有另一个人的记忆，不能说我经历了另一个人的人生。我只能低着头，
听他说话，然后点了点头。可我心里的目标却越来越清晰：我要证明我不是疯了，
我要证明慕容燕是真实存在过的，我要证明那三个小时的“梦”，是一场真实不虚的人生。
可阻碍我的，是整个坚不可摧的现实世界。所有的史料里，关于南煜国的记载少得可怜，
只有几本残破的古籍里提了几句，说南煜是春秋战国时期的一个小国，后来被北凉所灭，
至于什么燕公主，什么苍岚古道，连一个字都没有。我去图书馆查资料，
翻遍了所有跟南煜国相关的书籍，手指都被纸页边缘划破了，却还是一无所获。直到有一天，
我在图书馆最里面的古籍区，发现了一个堆满灰尘的书架。书架上的书都用牛皮纸包着，
上面写着模糊的书名。我随手抽出一本，牛皮纸一掉，露出里面发黄的书页，
封面上写着四个小篆——《南煜遗事辑录》。我的心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手指都在发抖。
我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小心翼翼地翻开书页。纸页很脆，稍微一用力就可能撕破，
上面的字迹是手写的，墨色已经有些淡了，却还能看清。我一页一页地翻着，
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什么。突然，我的目光停在了一段话上：“永和三年冬，
燕公主和亲北凉，行至苍岚道，遇伏，銮驾尽毁，公主玉殒，年十六。”永和三年，燕公主，
苍岚道，年十六。每一个字都跟我脑子里的记忆严丝合缝。我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
纸页被我抖得“簌簌”作响。我不是疯了！慕容燕是真的存在过的！那三个小时的“梦”，
真的是她的人生！我把那本书抱在怀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落在发黄的纸页上，晕开了小小的墨痕。周围的人都奇怪地看着我，可我不在乎，
我只觉得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从那以后，我更疯狂地查阅资料。
我把所有跟南煜国相关的史料都找出来，用我脑子里慕容燕的记忆去印证，去辩驳。有一次，
我在一篇权威期刊的论文上看到，作者引用了一首南煜国的宫廷诗，
却把作者写成了南煜的太子。我记得那首诗，是慕容燕十五岁那年写的，
当时她还拿给父王看，父王还夸她有才华。我拿出红笔，在论文上圈出那个错误，
然后在旁边用工楷小字默写出了全诗，还有创作背景——那天是慕容燕的生日，
青岚给她折了一只纸鸢，她在御花园里放风筝的时候，看到天上的白云，突然来了灵感，
就写了这首诗。我把那篇论文寄给了期刊的编辑部，还附了一封信，详细说明了我的理由。
可编辑部没有回信，反而有同学看到了我桌子上的论文，又开始说我疯了，说我编造历史。
我的这些“疯言疯行”，引起了系里一位边缘人物的注意——秦裕秦教授。他是个怪人，
头发总是乱糟糟的，戴着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镜片后面的眼睛总是眯着，
好像看什么都不清楚。他的研究方向是玄学与古代巫术，这个方向在考古系里显得格格不入，
平时没什么学生选他的课，他也总是一个人待在办公室里，很少跟人交流。有一天傍晚，
我从图书馆出来，刚走到教学楼门口，就被秦教授拦住了。他靠在墙上，手里夹着一支烟，
烟雾缭绕在他脸上，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模糊。他看着我，
镜片后的眼睛突然变得锐利起来，像鹰一样，仿佛能看穿我的心思。“陈同学，”他开口，
声音沙哑，带着点烟味，“你身上……有时间错位留下的‘褶皱’，非常深。”我愣了一下，
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可他的眼神让我觉得很安心，好像他知道我经历的一切。
3 转 · 古道寻踪秦教授的办公室在教学楼的顶楼，是一间很小的房间，里面堆满了书，
连走路的地方都快没有了。书桌上放着一个老旧的紫砂壶，旁边还有一个烟灰缸，
里面装满了烟蒂。墙上挂着一幅很大的地图，上面用红笔标注着很多奇怪的符号，
看起来像是古代的巫术图腾。秦教授给我倒了一杯茶，茶水是深褐色的，
散发着一股奇怪的香味。他坐在我对面，手里夹着一支烟，却没有点燃，只是看着我，
慢慢地说：“那枚龙纹玉佩，不是普通的文物。在古代巫术里，有一种说法叫‘魂器’，
就是用特殊的材质，承载死者强烈到极致的执念和精神印记。你在王陵里的时候，连续熬夜，
精神疲惫，防御最低，这时候接触到玉佩，就相当于……被这段记忆‘夺舍’了，或者说，
覆盖了。”我端着茶杯，手微微发抖。他的话听起来很荒谬，
可却完美地解释了我经历的一切。“那……慕容燕的记忆，为什么会在我脑子里？”我问，
声音有些沙哑。秦教授叹了口气，弹了弹手里的烟：“因为她的执念太深了。
她死的时候才十六岁，有家不能回，有国不能守，还有没完成的心愿——她想回家，
想回到南煜的王陵，陪着她父王。这种执念太强了，就像一根绳子，
把她的精神印记绑在了玉佩上，一遇到合适的人，就会缠上去。”“合适的人？
”“就是跟她有‘共鸣’的人。可能是你们的生辰八字相似，
也可能是你的灵魂特质跟她很像。”秦教授说，“你现在的情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