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时空印

暮色中的苍梧山像头蜷缩的巨兽，赭红色的岩壁上零星缀着几丛铁线草。

陆远把最后半捆柴禾码在村口老槐树下，粗麻衣襟早被山雾浸得透湿。

他望着炊烟袅袅的村落，忽然想起爷爷常说："咱们栖霞村啊，就是南域的一粒芝麻。

"南域纵横九万里，北接冰原南临死海，西靠天堑山脉东望无尽荒漠。

这片被修仙界遗忘的土地上，凡人村落像撒在粗陶碗里的粟米，栖霞村便是最靠近苍梧山脉的那粒。

"阿远！

"村道尽头传来熟悉的呼唤。

穿着靛蓝短打的少年拎着竹篮跑来，乱蓬蓬的头发活像顶着个鸟窝——正是发小陈瓜皮。

他爹陈木匠总说这孩子落地时接生婆手滑，脑袋在门框上磕了个包，这才得了"瓜皮"的诨名。

陆远搓了搓冻僵的手指，青紫的指节上还留着采药留下的血痂。

自打爷爷上月坠崖，他便接过了进山采药、打猎的活计。

十五岁的少年肩头还扛不动铁胎弓，只能靠挖些黄精、茯苓去镇上换米。

"娘蒸了槐花饼，趁热吃。

"瓜皮掀开盖篮的粗布，甜香混着热气扑出来。

三块金黄的饼子下压着条熏鹿腿，油纸包着的分明是镇上百草堂的伤药。

陆远喉头动了动，后退半步："前日才拿过你们家两斗黍米...""少废话！

"瓜皮把篮子硬塞过来，又摸出个油纸包，"爹说你家屋顶的茅草该换了，明日我..."话音未落，村西头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陈木匠的骂声隔着三户人家都听得真切："小兔崽子又偷老子的榫头！

"瓜皮脸色骤变，边跑边回头喊："记得擦药！

你背上那道爪痕都化脓了！

"陆远望着他消失在巷口的背影，指腹摩挲着篮柄上未刮净的木刺——这是陈木匠的手艺。

自他成了孤儿，陈家便常"恰巧"多蒸了馍馍，"碰巧"猎到双份野味。

有次他执意推辞，陈婶抹着眼泪说："当年要不是陆老爹从狼嘴里抢回瓜皮，我们陈家早就绝后了。

"暮色渐浓，村东头的老屋里，陆远就着井水咽下槐花饼。

墙上挂着的鹿角弓蒙了层灰，那是爷爷用苍梧山百年铁杉木制成的。

他取下弓身时，一片青铜残片从梁上跌落——正是爷爷临终攥着的罗盘碎片，边缘铭文像极了某种爪痕。

窗外忽然传来窸窣响动，陆远闪电般抓起柴刀。

却见瓜皮扒在窗棂上挤眉弄眼："快！

后山崖柏丛有株七叶星纹草，王掌柜说值五两银子！

""胡闹！

入夜进山找死吗？

""我带了爹的猎弩！

"瓜皮晃了晃腰间皮囊，二十支淬毒箭镞叮当作响，"够射死十头山魈！

"陆远望着墙角见底的米缸，掌心伤口隐隐作痛。

七叶星纹草只在月圆夜开花，若是错过...戌时的山风格外凛冽，两个少年的身影渐渐没入漆黑林海。

他们不知道，三十里外的黑风寨里，独眼刀疤脸正擦拭着鬼头刀："那老东西坠崖前，当真把东西留给他孙子了？

"七叶星纹草在月光下舒展叶片，银白色脉络如同星河倒悬。

陆远趴在潮湿的苔藓地上，鼻尖尽是腐叶的酸涩味。

二十丈外的断崖边，三匹幽瞳狼正在撕扯某种动物的残骸。

"不是说只有山魈..."瓜皮攥着猎弩的手在发抖，淬毒箭镞差点戳到陆远后颈。

"闭嘴！

"陆远按住发小脑袋。

狼群突然停止进食，六点幽绿瞳火齐刷刷转向他们藏身的灌木丛。

少年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这些畜生的瞳孔里泛着诡异的金纹。

头狼仰天长嚎的刹那，陆远拽着瓜皮滚向侧方石缝。

三支毒箭擦着发梢钉入树干，箭尾仍在剧烈震颤。

狼爪撕开灌木的声响近在咫尺，瓜皮突然掏出火折子扔向空中。

爆燃的火光中，陆远看清了头狼额间的血痂——那分明是修士剑气留下的伤痕！

电光石火间，他想起爷爷曾说受伤的妖兽最危险。

"往断崖跑！

"陆远将药锄掷向狼群，拽着发小冲向云雾缭绕的深渊。

身后传来利爪刨地的闷响，腥风卷起他散乱的发辫。

瓜皮突然惨叫一声，左腿被狼牙扯出深可见骨的血洞。

陆远反手抽出柴刀劈在狼鼻上，温热的兽血喷了他满脸。

两人踉跄着退到崖边，下方云海翻涌如巨兽张开的嘴。

"抓住！

"陆远甩出缠在腰间的麻绳。

瓜皮却突然推开他，将装满草药的背篓塞过来："带着这个走！

"淬毒弩箭连珠射出，最后一支竟是对准自己心口！

陆远目眦欲裂地扑过去，狼群却在此刻诡异退散。

月光忽然被阴影吞噬，玄铁箭矢破空之声从头顶传来——两个黑衣刀客站在对面山崖，弯弓搭箭者额角刺着血色蜘蛛纹。

"黑风寨！

"瓜皮嘶声喊道。

陆远终于明白狼群为何惊恐逃窜，这些马匪比妖兽可怕百倍！

箭雨倾泻而下，陆远抱着发小纵身跃下悬崖。

疾风在耳畔尖啸，他看见瓜皮腿上的血珠悬浮在空中，映出上方马匪们狰狞的脸。

"抓住岩藤！

"陆远在坠落中甩出麻绳。

绳索却擦着石壁滑脱，尖锐的冰棱划破他脸颊。

生死之际，怀中突然金芒大盛，青铜罗盘残片自行飞出！

时空仿佛在此刻凝固，陆远清晰看见云海中浮现的巨大阵图。

七十二道星轨交错处，正是他们坠落的位置，金光裹住两人穿透水幕般的屏障。

"轰！

"后背撞上潭水的瞬间，陆远听见骨骼错位的脆响。

他眼看着瓜皮顺着河水向村子的方向飘去，自己却被冲到了岸边。

陆远摸向腰间——药篓还在但在坠落时摔扁了。

绝望之际，他触到怀中滑出的家传金色小印，这么多年他一首想问爷爷这小印有什么用但一首没有机会。

"滴答"额角鲜血顺着下巴滴落到小印，小印突然化作流光没入丹田。

再睁眼时，他来到一个空间，空间内有一古井，周围都是灰色迷雾，隐隐约约看不清迷雾内的景象，古井边青石板上，甘冽的水汽正修复着他破碎的脏腑。

"这井水有古怪，自己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陆远注意到，在水井不远处有一刻满古篆的石碑《混沌道经》。

陆远触碰石碑的刹那，混沌灵气自动运转周天，那些字符竟是他打猎时常唱的俚歌！

"天为炉兮地为鼎，偷得日月炼长生..."他无意识地吟诵碑文，随着他反复吟诵，感觉一股暖流在身体游走，一圈又一圈，伴有周身毛孔渗出漆黑污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