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枯叶掠过坟茔，老丈的素色衣袍在风里翻卷如蝶，猎猎作响。
他凝望着碑上“爱妻陈芸雪之墓”的刻字，眼神忽然褪去了方才指点修仙时的清冽，漫上几分难以言说的怅惘，倒像是寻常长辈追忆旧事时的柔缓。
“你可知，芸雪何以仅凭口述便熟记《琵琶行》？
何以西岁丧父、家道中落，却能识文断字，写出那般清透的诗句？”
老丈缓缓开口，声音里浸着绵长的暖意，不复晨露般的冷冽，恍若在对晚辈细说陈年过往。
我握着锁魂墨的手猛地一紧，指节泛白——这些疑问曾在我心头盘旋千遍，却从未想过答案竟藏在眼前这位老丈口中。
他未等我回应，便继续说道：“她西岁那年，家父陈心余辞世，陈家败落，族中无人肯施援手。
是我闻讯从仙门星夜赶回，悄悄将她接入山中，教她识字断句、吟诗作对——我教她的第一首诗，便是《琵琶行》。”
“您……”我猛地抬头，眼眶骤热，喉咙像是被滚烫的棉絮堵住，话音哽咽，“您是芸雪的……我乃她大伯，陈青山。”
老丈转过身，枯瘦的手掌轻轻抚过碑沿斑驳的石屑，指腹摩挲着那些被风雨侵蚀得模糊的刻痕，“当年我年少气盛，拜入海外清虚阁修仙，自觉仙途当斩断尘缘，便极少归返江南。
芸雪降生时，我仅托人送了枚平安锁；她父亲离世，我匆匆见了她一面，便又折返仙门。
这一去，便是数十载，再归来时，竟只剩一方孤碑可守，日日听你在此醉哭。”
他的声音顿了顿，难掩深藏的愧疚：“我在仙门祖地内苦修百年不过是你们这里十几年但就是这十几年错过了太多错过了他的澄清错过她了的葬礼她，我连大侄女最后一眼都没看到，本想着修炼到一定境界，去秘境寻一份机缘给他的，己至元婴后期境界，论修为，在清虚阁也算得上一方大能。
可仙门规矩森严，‘逆转生死’乃逆天之举，轻则修为尽废，重则魂飞魄散，无人敢越雷池半步。
芸雪辞世后，我暗中观察了你三年，看着你从意气风发的幕僚，沦为日日买醉的痴人——你的执念，比我见过的任何修仙者的道心都要坚定。”
灵海里的浮生笔忽然轻轻震颤，青光中交织的银光忽明忽暗，宛若芸雪在无声回应。
我攥着锁魂墨，指腹被磨得生疼，原来这三年，芸雪从非孤身一人，她的大伯竟一首在暗处守着，看着我枯坐坟前，看着我沉溺于悲痛无法自拔。
“您既己是元婴大能，为何不亲自救她？”
我忍不住追问，语气里藏着几分急切——若他有逆天之力，为何要让我这个刚开灵海的新手，去闯那百年元婴的险路？
陈青山苦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决绝：“逆转生死的代价，太过沉重。
我若强行施法，不仅会遭仙门追杀、魂飞魄散，芸雪的魂魄更会因‘逆天’二字，被天地规则碾碎，连轮回的机缘都不复存在。
可你不同——你与她因果缠深，以儒道入道，修的是‘情’与‘义’，你的道心本就带着‘逆天改命’的执念，由你去寻《活死人书》《肉白骨篇》，天地规则的反噬会轻上许多，其实活死人书有好几册己经在我手里了就差那几册残篇。”
他迈步走到我面前，目光沉沉地锁住我，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我教你修仙，赠你锁魂墨，引你祭出浮生笔，看似是相助，实则是……利用了你。
利用你的执念，让你替我去闯那九死一生的仙途，去承担逆转生死的代价，去寻回那禁术残篇。”
“利用？”
我愣住了，心头五味翻涌。
可转念一想，即便真是被利用又如何？
只要能救芸雪，只要能让她再睁开眼，别说被利用，就算粉身碎骨，我也甘之如饴。
陈青山似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轻轻叹了口气：“你不必介怀。
我虽利用了你的执念，却断不会害你。
我会将毕生所学的儒道功法倾囊相授，助你快速提升修为；我在仙门多年积攒的天材地宝，也会尽数赠予你，帮你闯过修仙路上的重重难关。”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紫檀锦盒，递到我面前：“盒中是‘凝神丹’，每日一粒，可稳固灵海、加速灵气吸收。
另有一张地图，标记着江南一带的修仙秘境，里面藏着适合儒修的宝物。
明日起，我便教你如何以浮生笔引天地灵气入体，如何将儒家真言融入功法之中。”
我接过锦盒，指尖触到冰凉的盒面，心头却暖得发烫。
无论陈青山的初衷是利用还是真心，他终究给了我救芸雪的希望，给了我一条能再见到她的路——这便足够了。
“多谢大伯。”
我站起身，对着他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坚定如铁，“无论这条路多苦多险，无论要付出何等代价，我都会走下去。
百年之内，我必定修至元婴期，寻得秘法，让芸雪复生。”
陈青山望着我，眼底闪过一丝欣慰，随即又恢复了仙者的肃穆：“你记住，修仙路上，人心比妖邪更可怖。
你的浮生笔虽强，却最忌沾染杀意；你的儒道真言虽能护身，却最缠因果。
守住本心，方能行至长远——不仅是为了芸雪，也是为了你自己。”
寒风再度掠过老槐树，枝桠上的枯叶簌簌坠落，落在芸雪的坟前，落在我手中的锦盒上。
锁魂墨上的“芸”字依旧温热，灵海里的浮生笔青光熠熠，仿佛在为我鼓劲。
我盘膝坐在冰凉的青石板上，闭目凝神，再次将意识沉入灵海。
这一次，没有了书斋的幻影，没有了离别的悲痛，唯有浮生笔悬于灵海中央，青光与银光交织流转，陈青山的声音在耳边回响——那是修仙的口诀，是救芸雪的希望，是我往后百年，唯一的执念与信仰。
灵海的灵气顺着浮生笔缓缓流转，丝丝缕缕融入我的经脉，带着锁魂墨的暖意，也带着芸雪魂魄的微光。
我知晓，从这一刻起，我不再是那个日日买醉的沈清秋，而是一名为了爱人，决心逆天改命的儒修。
远处的群山之上，陈青山望着沈清秋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他抬手掐了个法诀，一道无形的气息飘向海外，融入茫茫云海之中——那里，是清虚阁的方向，也是他即将面对的风暴。
“芸雪，大伯能做的，己尽力了。
剩下的路，只能靠他了。”
他轻声呢喃，声音被风吹得很远，“若真能让你复生，纵使遭仙门追杀、魂飞魄散，我也认了。
但愿我没看错，沈家小子，能护你重归人世。”
话音落，老丈迈步走来，沉声道：“我先将余下易学的基础法门传你，再赠你一枚传音玉符与一幅地图——你要寻的秘境，远在海外。
此玉符并非寻常之物，可留存过往记忆，名唤‘念归’，取思念故土之意，更能一分为二，阴阳相契。”
那是一枚阴阳双鱼玉佩，触手温润，既透着人间烟火的暖，又含着超脱世俗的清，两种气息交织缠绕，颇为奇特。
“明日再传你些实用功法，后日便有一支商船船队启程，你可随船出海。”
陈青山的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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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去，便是数十载，再归来时，竟只剩一方孤碑可守，日日听你在此醉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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