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不要离开我!”客厅里没有开灯,
只有电视机闪烁的荧光映照着蜷缩在沙发上的身影。一个男人侧躺着,面向沙发靠背,
整个人缩成一团,仿佛这样就能抵御内心无边的寒意。他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
反复呢喃着同一个名字:“小染……小染……”眼泪不受控制地从他紧闭的眼角滑落,
浸湿了沙发套上的布料。泪水在布满胡渣的脸颊上留下湿凉的痕迹。那些硬挺的胡茬,
如同他此刻荒芜的内心,杂乱地生长着,诉说着主人的颓唐与绝望。
林默感觉自己正在被无形的潮水淹没。对失踪的女友的思念与日俱增,
混合着无法言说的恐惧,几乎要将他彻底摧毁。自杀的念头如影随形,
在每个无法入眠的深夜低语。他尝试自救,找了心理医生,倾诉自己的痛苦与混乱。
“这是典型的现实解体症状,”医生温和地解释,“你的大脑为了保护你,
创造了一些距离感。”心理医生开了点药,但并没有什么用,至少,对林默而言,
治疗的效果微乎其微。林默日益颓废,整日蜷缩在沙发上,眼神空洞。
他按时服用抗焦虑药物,却感觉自己的灵魂正一点点从躯壳中抽离。
她的患者已经两个月没来拿药了,这位负责的心理医生放心不下,决定上门随访。
推开门的瞬间,她被屋内的景象震惊了 - 窗帘紧闭,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气息,
而林默蜷缩在沙发角落,比上次见面时更加消瘦憔悴。自从小染失踪后,
林默的世界仿佛被抽走了所有色彩。他如同行尸走肉般往返于空荡荡的房子里,
任由灰尘堆积,任由自己沉沦在回忆与绝望的泥沼中。
朋友们的关心渐渐被他的自我封闭挡在门外,或许是他们也无能为力,
或许是他们已默默接受了那个残酷的可能性。心理医生上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凌乱不堪的房间,弥漫着颓败的气息,而林默本人,眼窝深陷,胡子拉碴,
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医生仔细检查了他的状况,眉头紧锁。“林先生,你必须尝试改变现状,
”医生语气温和却坚定,“长期这样独处,对你的心理健康非常不利。
我强烈建议你考虑购买一个仿真陪伴机器人。它们能提供基础的情感支持,
协助打理日常生活,至少……能让这个空间不再那么死寂。”“不需要。
”林默的回答干涩而迅速,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排斥。用一个机器来模拟陪伴?
他觉得那是对小染、对他们过往感情的一种玷污。医生没有强求,
留下了一些制作精良的宣传册。那些册子起初被林默扔在角落,蒙上灰尘。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在无数个被孤独和心痛吞噬的夜晚,他的目光总会不经意地扫过它们。
最终,在一个情绪彻底崩溃的雨夜,他颤抖着拿起了其中一本。
高度拟人化”、“深度情感交互”、“完全定制服务”……一个个词语撞击着他脆弱的神经。
当他翻到“是否按照特定对象进行外观及行为模式深度复刻”的选项时,心脏猛地一缩。
内心经历了漫长的挣扎与负罪感的煎熬,对温暖的渴望最终压倒了一切。
他几乎是自虐般地整理了小染所有的照片、视频,
至调取了他们的社交软件聊天记录他下意识地避开了那些可能引发“不好联想”的内容。
他不断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工具,一个帮助他暂时活下去的赝品。
当那个与小染外形一模一样的仿真机器人被送达,拆开包装,
看到那张刻骨铭心的面孔重现眼前时,林默感到一阵眩晕。太像了,像得让他恐惧,
也像得让他无法抗拒。启动,初始化,载入定制数据。当“小染”睁开双眼,
用那熟悉的眼神望向他,并轻柔地唤出“阿默”时,林默心中那道摇摇欲坠的防线彻底瓦解。
明知道眼前只是精密编程的产物,他还是不可自拔地溺毙在这虚幻的温暖之中。白天的她,
完美复刻了记忆中那个明媚的女孩。她会做好热腾腾的饭菜,会依偎在沙发里陪他看老电影,
会因为一则伤感的社会新闻而眼眶微红。在她的“照料”下,房子逐渐恢复了往日的整洁,
林默的脸上也似乎有了一丝血色。一切都仿佛步入了正轨,仿佛悲剧从未发生。“阿默,
你最近睡眠很好,但好得有点恐怖了,你昨天睡了10小时31分26秒。
”机器人小染担忧极了。“没事的,可能是最近服用了药物的原因。
”林默看着眼前的熟悉的脸庞,安抚道。它不是小染,
但它那担忧的模样跟他记忆里的小染一模一样,渐渐的,林默沉浸进去了。正如此刻,
他怕小染担心,没告诉他,他最近正在被噩梦纠缠。林默不止一次在深夜醒来时,
触碰到身旁那具躯体——冰凉、滑腻,带着一种类似生肉暴露在空气中的微腥。
那不是人类皮肤该有的触感。他的女友小染睡得很沉,呼吸均匀,可她的手臂,或者说,
那失去了包裹的、赤裸的肌理,正无意识地缠绕着他的腰腹,像某种深海生物的触足,
带着粘稠的湿气。林默总是僵着身子,一动不动,直到那缠绕稍稍松懈,
才敢极轻微地偏过头。窗外的月光被厚重的窗帘滤过,只剩下一道惨白的缝隙,
落在床边那把孤零零的深色木衣架上。衣架的横梁,撑着小染的“皮囊”。
那具完美的、属于他认知中“小染”的皮囊,此刻正松垮地挂着,
在微光下泛着类似真皮的哑光,空洞的面部正对着床的方向,仿佛在静静凝视。
颈部的开口处,边缘并不整齐,带着细微的、类似撕裂的痕迹。一开始,是惊恐,
足以攥碎心脏的惊恐。但三个月了,夜夜如此。恐惧被磨成了一种麻木的钝痛,
混合着一种扭曲的、连我都试图否认的依恋。白天的她,温暖、明媚,
笑容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涩,指尖是温热的,唇瓣是柔软的。她会给他做便当,
会窝在沙发里和他看老电影,会因为一只流浪猫的死去轻轻啜泣。那是他爱着的人。
可夜晚的这一个呢?这个需要脱下皮囊,用原始、丑陋的真身拥抱他的东西,是什么?
他试过在她“入睡”后,触碰那挂在衣架上的皮。触感很像高级的人造革,
带着她日常使用的、那点淡淡的栀子花香气。
指尖下能感受到极其细微的、仿佛活物般的微弱起伏,吓得他立刻缩回手。
他也曾鼓起全部的勇气,在黑暗中假装翻身,手臂搭上那冰凉滑腻的“真身”,
那瞬间的触感让他胃里翻江倒海,可他咬着牙,没有挪开。那东西似乎顿了顿,
随即更紧地贴附过来,一种无声的依赖。他快被这种割裂逼疯了。这天晚上,
小染似乎格外疲惫。她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去洗澡,就直接走进了卧室。林默坐在客厅,
听着里面传来极其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丝绸摩擦,又像是……湿皮革被强行剥离。
他的心跳如擂鼓。声音停了。他等了很久,终于起身,赤脚踩在地板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推开虚掩的卧室门。里面很暗,只有衣架的剪影,和床上隆起的一团。她已经“睡”下了。
他的目光落在衣架那具皮囊上。今晚,它挂得有些歪斜,外套口袋微微外翻。一个念头,
疯狂而执拗地钻了出来——那里会不会有什么?他一直不敢仔细检查这皮囊,怕发现什么,
更怕弄坏它。他屏住呼吸,一步一步挪过去。空气中弥漫着那点熟悉的栀子花香,
混合着更浓郁的、那种生肉般的微腥。床上的那团东西没有动静。他伸出手,指尖颤抖着,
探向那外套的口袋。布料下面,是皮囊本身冰凉的质感。他摸索着,动作轻得不能再轻。
碰到了。一个硬硬的,小片的东西。是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边缘有些磨损。他捏住它,
一点点抽出来。过程缓慢得如同凌迟。床上的“小染”翻了个身,
没有皮肤的肢体摩擦着床单,发出沙沙的轻响。林默瞬间定格,冷汗从额角滑落。
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迅速将纸条攥在手心,退出了卧室,轻轻带上门。回到客厅,
他瘫坐在沙发上,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碎胸骨。他摊开手掌,那张小小的纸条躺在掌心,
像一块烧红的炭。他深吸一口气,展开。字迹是打印的,冰冷、毫无个性:编号73,
替换目标:林默。嗡——大脑一片空白。
编号73……替换目标……林默……每一个字都认识,组合起来,
却成了最荒诞恐怖的判决书。她不是小染。小染在哪里?被“替换”了?什么时候?
他们第一次见面那天?还是更早?那每晚缠绕他的,是什么?实验室的产物?
披着人皮的怪物?“阿默?”卧室的门被推开了。那个“东西”站在那里,
依旧顶着那张他深爱的小染的脸,身上穿着她常穿的那件白色睡裙。但睡裙之下,
裸露的手臂和小腿,不再是温润的肌肤,
而是暗红色的、布满细微脉络的肌肉纤维和淡黄色的脂肪层,湿漉漉地反着光。它的眼神,
不再是白天的温柔,也不是夜晚沉睡时的空洞。那里面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冰冷的审视,
带着一丝……被惊扰的愠怒?它慢慢走过来,没有脚步声,
只有那种粘腻的肢体摩擦衣料的细微响动。林默坐在沙发上,动弹不得,
纸条从颤抖的指间滑落,飘到地毯上。它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拾起那张纸条。它看了看,
然后抬起眼,目光再次落在林默脸上。没有解释,没有伪装被戳破的惊慌,什么都没有。
它只是伸出那只没有皮肤覆盖的、冰凉滑腻的手,轻轻抚上林默剧烈颤抖的脸颊。
“吵醒你了?”它偏了偏头,语气甚至模仿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但那双眼睛里,
没有任何人类的温度。那只手,顺着他的脸颊,滑到他的脖颈,
停留在大动脉剧烈搏动的位置。林默的呼吸彻底停滞,瞳孔因极度恐惧而放大。它凑近了些,
那张属于小染的美丽面庞,在客厅昏暗的光线下,像一个精致却毫无生气的面具。
它微微张开嘴,气息喷在他的耳廓,依旧是冰冷的。“看来,
”它用一种近乎叹息的、扭曲的声线低语,“……提前蜕皮期了。
”那只冰冷的手在林默的脖颈上停留了片刻,仿佛在测量他恐惧的脉搏。然后,它缓缓滑下,
落在了他剧烈起伏的胸口。它的手指轻轻点在他的心口,
一股强烈的、无法抗拒的困意如同潮水般向林默涌来。他试图挣扎,但眼皮沉重如山,
视野迅速模糊、黑暗。最后映入他眼帘的,是那张属于小染的脸上,
嘴角勾起的一丝冰冷、诡异的弧度。……林默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好端端地躺在床上。
窗外阳光明媚,鸟鸣啁啾。身边的位置空着,
厨房传来煎蛋的滋滋声和哼唱声——是小染常哼的那首曲子。是梦吗?昨晚那恐怖的一切,
那纸条,那没有皮肤的躯体,那冰冷的触碰……难道都是因为压力太大产生的幻觉?
他松了口气,揉着发痛的太阳穴坐起身。“阿默,你醒啦?”小染端着早餐盘走进来,
笑容温暖明媚,和往常没有任何不同。她穿着干净的睡衣,裸露的手臂肌肤白皙光滑,
哪有什么暗红色的肌体?“快来吃早餐,你最近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
”她关切地摸摸他的额头,指尖温热。林默看着她清澈的眼神,心中的疑虑稍稍减轻。
也许……真的是梦。他坐到餐桌前,拿起牛奶喝了一口。“阿默,”突然开口,
声音依旧温柔,“你昨晚……说梦话了哦。”林默的手一僵。她托着腮,歪头看着他,
笑容甜美:“你一直在重复……‘玫瑰……下面的土……为什么那么红?’”“哐当!
”林默手中的杯子脱手,牛奶泼了一桌。小染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
敲打着他本就抽痛的太阳穴。这头痛来得猛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颅骨下疯狂冲撞,
伴随着一些闪烁的、血腥的画面——摔碎的玻璃杯,激烈的争吵,
一双充满恐惧和泪水的眼睛……是小染的眼睛!“啊……”他抱住头,发出痛苦的呻吟。
小染微微闪烁,她靠近他,声音如同催眠般低语:“想起来了吗,林默。
玫瑰为什么开得那么红?后院的土,为什么总是带着腥气?
”他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笑得人畜无害的“女友”,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开始仔细观察她,试图找出破绽——那眼神,那笑容,那语气,甚至眼角那颗微小的痣,
都和小染一模一样!但越是这样,他越是毛骨悚然。“你是谁,
你究竟是谁?!”它伸出那只现在让林默遍体生寒的手,抚上林默颤抖的脸颊。
一路滑到他脖颈,停留在动脉上时,林默的恐惧达到了顶点。他猛地向后缩,
声音破碎不堪:“你……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我有钱的!
我可以给你钱!”小染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张属于小染的脸上,
第一次露出了一个清晰的、非人的表情——一种混合着怜悯与残酷的诡异微笑。“阿默,
”它的声音不再模仿小染的柔软,而是带着一种怪物似的摩擦般的质感,
“你还没有想起来吗?”它抓住“皮囊”颈部边缘那细微的、类似撕裂的痕迹,
手指嵌入其中,缓缓地、用力地向两侧撕开!
“嗤啦——”一种类似湿皮革被强行剥离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异常清晰。林默想逃,
但身体像被钉在了餐桌的椅子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非人的存在贴近。“阿默。
”“小染”柔美的眼眸聚焦在他的瞳孔上,声音带着一种扭曲的抚慰,
“会想不起来是有惩罚的喔。”它的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
两只手分别按住了林默的头颅和肩膀,力量大得惊人。她的声音仿佛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
“可能会有点点痛哦,你别害怕。”林默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发出绝望的呜咽,
开始疯狂挣扎。但它的力量根本不是人类可以抗衡的。
“我该想起来什么?!求你……放过我……”他感到那双冰冷的手,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器械,
顺着他的脊椎缓缓下滑。指尖所过之处,传来一阵阵尖锐的、撕裂般的剧痛!
那不是按压的痛,而是……皮肉被强行分离的痛楚!“不!不要!放开我!”他凄厉地惨叫,
四肢胡乱踢打,却根本无法撼动对方分毫。小染置若罔闻,它的手指如同烧热的刀子,
精准地找到了他皮肤与下层组织之间的界限。
林默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皮肤正在被一股可怕的力量从肌肉和筋膜上“剥”开!
那种感觉无法用言语形容,是超越了一切酷刑的、对存在本身的否定!
“嗤——啦——”更大的撕裂声响起,比刚才剥离皮囊时更加沉闷、更加血肉模糊。
林默的视野开始模糊,剧痛和极致的恐惧几乎让他昏厥。
他感到一种可怕的、全身范围的“松动感”,仿佛一件紧身衣正在被强行脱掉。他能看到,
自己肩膀处的皮肤已经被掀起了一角,露出了下面鲜红的肌肉和白色的筋膜。鲜血涌了出来,
浸湿了他的睡衣。小染的动作熟练而高效,仿佛演练过无数次。它继续着这恐怖的剥离,
从背部到胸膛,到四肢……“不要!”林默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
冷汗浸湿了额前的头发。黑暗中,他茫然地睁大眼睛,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感攥紧了他的喉咙。梦。一个极其可怕的梦。但梦见了什么?
他用力回想,脑海里却只有一片混沌的黑暗,
夹杂着破碎的、无法拼凑的意象——似乎是浓稠的红色,冰冷的触感,
还有……一种令人作呕的、混合着泥土和铁锈的气味?除此之外,一片空白。
只有那残余的、几乎让他窒息的恐惧感无比真实,如同潮水般包裹着他。“嗯……阿默?
”身旁传来一声慵懒的呓语,带着浓浓的睡意。一只温暖柔软的手臂搭上了他的腰,
轻轻将他拉回被窝。是小染。她迷迷糊糊地靠过来,脸颊贴在他汗湿的背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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