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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情感《重生弥补不了错过》,由网络作家“黑白四叶草”所著,男女主角分别是李思怡叶童,纯净无弹窗版故事内容,跟随小编一起来阅读吧!详情介绍:主角分别是叶童,李思怡的现实情感,虐文小说《重生弥补不了错过》,由知名作家“黑白四叶草”倾力创作,讲述了一段扣人心弦的故事。本站TXT全本,期待您的阅读!本书共计28102字,3章节,更新日期为2025-10-28 12:04:24。该作品目前在本网 sjyso.com上完结。小说详情介绍:重生弥补不了错过
1 重生,改变的机会?
第一篇 重生,改变的机会?
水泥地面在视野中急速放大,裹挟着城市夜晚特有的、冰冷而污浊的风。叶童最后听到的,是自己骨骼碎裂的沉闷声响,淹没在遥远地面传来的车流喧嚣里。意识消散前,最后一帧画面不是濒死的恐惧,而是社交平台上那张刺眼的照片——李思怡依偎在冯征怀里,笑容明亮得灼痛他的眼。照片下方,他拇指无意识地、机械地划动,屏幕角落那个小小的“23”标记,无声地嘲笑着他彻夜翻看二十三次的狼狈。
紧接着,一幕幕犹如电影一般席卷而来:
是手机震动屏幕上跳跃着“房东催租”、“信用卡最低还款提醒”、“网贷催收”,每一个字符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手指蜷缩。
是在混乱的办公室。“思怡失踪了?进山游玩三天没消息?!” 同事惊恐的喊叫在耳边炸开。他跟着冯征,像无头苍蝇一样扎进莽莽山林,鞋底磨穿,喉咙干得冒火,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心脏,越收越紧。半个月…整整半个月后,才传来找到人的消息。
是在医院病房里,李思怡瘦得脱了形,蜷在被子下像一片枯萎的叶子。双眼无神的低语,又忽然疯狂的嚎叫
是刺耳的刹车声混合着金属扭曲的尖啸。“李思怡…车祸…当场…” 后面的话成了模糊的忙音。世界在那一刻失去了所有色彩和声音,只剩下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灰白。债务?早已是压垮骆驼的最后那根稻草。他活着,不过是一具在悔恨与贫穷泥沼中缓慢腐朽的空壳——为什么不敢早一点开口?为什么没能早一点找到她?
下坠感戛然而止。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叶童猛地睁开眼,剧烈的窒息感让他从床上弹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瞬间浸透了T恤的后背。眼前是斑驳脱落的墙皮,床头柜上堆满的泡面桶和空啤酒罐散发出酸馊的气味,一台嗡嗡作响的老旧风扇徒劳地搅动着闷热的空气。
这…是他两年前租住的、那个噩梦开始的廉价出租屋!
他连滚带爬地扑向床头柜上屏幕碎裂的手机。颤抖的手指划开屏幕——日期赫然显示:2023年8月5日。
距离他入职那家公司,遇见李思怡,还有整整两年零四个月。
巨大的眩晕感袭来,叶童踉跄着冲进狭小逼仄的卫生间,拧开水龙头,将冰凉的自来水狠狠泼在脸上。水流顺着下巴滴落,他看着镜子里那张脸——因长期熬夜和焦虑而浮肿苍白,眼底布满血丝,额头上是几道为债务愁出的、不符合年龄的深刻皱纹。镜中人眼神混乱,混杂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刻骨铭心的恐惧。
重生了…他真的重生了!
前世如附骨之疽的悔恨瞬间化为最灼热的岩浆,在他血管里奔腾咆哮。两件事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烫进他的灵魂:
那深埋心底、因自卑和债务而始终未能宣之于口的爱意!和那绝望的搜寻,那病床上枯萎的身影,那三年生不如死的折磨,他绝不允许再发生。叶童一拳狠狠砸在冰冷的瓷砖墙壁上,指关节瞬间破皮渗血,尖锐的疼痛却让他混乱的头脑异常清醒。
他冲回房间,翻箱倒柜,找出了那个积满灰尘的硬壳笔记本。扉页上,用红笔触目惊心地写着一个数字:¥376,542.83——这是他前世直至死亡都未能摆脱的债务总和。没有时间沉溺。叶童立刻打开那台卡顿的老旧电脑,屏幕幽幽的光映着他布满血丝却异常亢奋的眼睛。求职网站、外包平台、所有能想到的赚钱渠道被他疯狂搜索。他利用重生带来的模糊“预知”——某个即将爆火的行业风口、某家潜力巨大但此刻无人问津的小公司、某个短期能获得高额回报但极为辛苦的技术项目…这些信息碎片,是他唯一的武器。
生活变成了精准而残酷的齿轮。白天,他在一家气味刺鼻的印刷厂做着最低级的体力活,汗水和油墨混合着糊在脸上。晚上,他化身不知疲倦的代码机器和方案写手,接最高强度、最苛刻的远程外包项目。屏幕的蓝光是他深夜唯一的光源,键盘的敲击声是出租屋里唯一的节奏。方便面成了主食,睡眠被压缩到生理极限的3-4小时,咖啡因和廉价香烟是支撑他清醒的燃料。
时间在疯狂的自虐式工作中飞逝。日历一页页撕去,笔记本上那个猩红的债务数字在缓慢而坚定地减少。当最后一笔小额网贷的本息还清,转账成功的提示音在死寂的凌晨响起时,叶童没有欢呼,没有流泪。他只是长久地、一动不动地坐在电脑前,屏幕的光映着他深陷的眼窝和瘦削得颧骨凸出的脸颊。近两年的非人透支,让他体重掉了近四十斤。让他原本显得臃肿的身体都变得瘦弱起来。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他成功摆脱了前世的债务危机。
他拿起手机,屏幕上是早已收藏好的“启宸科技”招聘页面。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公司LOGO,他点开“高级运维工程师急招”的职位,把修改好的简历。发送了出去。
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
叶童缓缓靠向椅背,如果和钱是一样的话。大概在半个月左右就会收启辰科技的面试通知。在通过面试后。一个礼拜就可以入职了。出租屋里只剩下风扇单调的嗡鸣和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窗外的城市尚未苏醒,一片沉寂的黑暗。他闭上眼,回想起。前世高楼的风声、李思怡获救后空洞的眼神、车轮下刺目的血色…与今生笔记本上那四个血淋淋的目标交织翻滚。债务的枷锁碎了,但另一座名为宿命的大山,正以更加磅礴的姿态,沉沉压在他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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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宸科技明亮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初秋清冷的阳光。叶童站在楼下,深吸一口气,崭新的西装下摆被汗湿的手心攥出褶皱。镜子里那个瘦削、眼窝深陷的男人,与两年前那个被债务压垮的臃肿身影判若两人,却依旧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和紧绷。他捏了捏口袋里那张薄薄的、象征着“自由身”的银行卡,迈步走进了旋转门。空气里弥漫着咖啡豆研磨的香气和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熟悉又陌生。
入职流程高效而冰冷。当HR将他领向技术部那片开阔的工区时,叶童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搏动起来。目光穿过排列整齐的工位,精准地落向那个靠窗的位置——李思怡正微微蹙着眉,盯着屏幕上的代码,无意识地将一支圆珠笔的尾端轻轻咬在齿间。
就是这个小动作。前世无数次,叶童就是被这个带着点孩子气的、专注时的小习惯悄然击中心脏。
“这位是李思怡,负责后端开发,算是你的前辈,虽然你经验更丰富些。” HR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李思怡闻声抬头,目光撞上叶童的瞬间,那双清亮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职场新人的友好好奇。“你好,叶童是吧?欢迎加入!” 她站起身,伸出手,笑容干净,带着阳光的温度。
叶童伸出手,指尖冰凉,触碰到她温热的掌心时,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前世无数次午夜梦回的脸,此刻鲜活地就在眼前。他强迫自己扯出一个得体的微笑:“你好,李思怡,以后请多指教。”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能清晰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清香,是记忆里模糊却顽固存在的味道。
距离他重生醒来,拼死拼活还债的七百多个日夜,似乎就是为了站在这里,重新经历这场命中注定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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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迅速铺开。叶童凭借前世的经验和今生的拼命,展现出远超新人的老练和效率。一个棘手的、关于核心数据库迁移优化的项目,成了两人最初的交集。
“这个索引重建的策略,叶童你看这样行吗?” 李思怡将她的方案文档推过来,身体微微前倾,一缕碎发垂落额前。
叶童的目光落在文档上,更落在她纤细的手指划过屏幕的轨迹上。他几乎能脱口而出前世她方案里那个导致性能瓶颈的小小纰漏。他克制着,指向其中一处:“这里,重建范围可以再精确一点,避免全表扫描的锁冲突,用分批次增量会更平滑。” 他调出自己准备好的优化脚本,思路清晰,直指要害。
李思怡眼睛一亮,凑近屏幕仔细看着:“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叶童,你这经验也太扎实了!” 她的赞叹真诚而热烈,带着技术人员遇到精妙方案的纯粹兴奋。那崇拜的目光,像细小的火星,落在叶童干涸的心田。
项目周期紧,压力骤增。加班成了常态。灯火通明的办公室里,最后往往只剩下他们两人。键盘敲击声此起彼伏,偶尔被一杯悄然放在手边的热咖啡打断。
“喏,提提神。” 李思怡递过杯子,自己捧着一杯,小口啜饮着,热气氤氲了她略显疲惫的脸颊。
“谢谢。” 叶童接过,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两人都微微一滞。空气里仿佛有微弱的电流窜过。
深夜,处理完一个突发故障,两人瘫在椅子上,望着窗外沉寂的城市灯火。已惫卸下了部分职场的矜持。
“饿死了…楼下便利店还开着吧?我去买点关东煮?” 李思怡揉着肚子,声音带着点撒娇似的抱怨。
“一起吧。” 叶童站起身。凌晨的便利店空旷安静,热汤的香气弥漫。他们坐在窗边的高脚凳上,分享着热气腾腾的食物。玻璃窗映出两人模糊的倒影,肩膀挨得很近。李思怡说起大学时的糗事,眼睛弯成了月牙。叶童安静听着,偶尔应和,目光却无法从她生动的侧脸上移开。一种久违的、带着暖意的安宁悄然滋生。这一刻,没有前世的债务阴云,没有那个注定出现的冯征,只有灯光下她说话时微微颤动的睫毛,和空气中若有似无的亲近感。
时间在代码、讨论、深夜的咖啡和关东煮的香气中悄然滑过一年。两人因项目捆绑得越来越紧密,默契在无数次并肩作战中滋生。一个眼神,一个简短的词语,彼此就能心领神会。李思怡习惯了叶童无声的照顾——替她挡掉不合理的需求,在她焦头烂额时递上关键的分析报告,甚至在她生理期时默不作声地调高了她座位附近的空调温度。
暧昧像春日里无声蔓延的藤蔓,缠绕着每一次不经意的肢体接触,每一次加班后同行的短暂沉默,每一次在茶水间相遇时那短暂停留、又各自移开的目光。
叶童沉溺其中,又时刻被前世的阴影撕扯。每一次感受到李思怡无意识流露的亲近,那被拒绝的冰冷预言“从未有男女之情”就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落下。他贪婪地汲取着此刻的温暖,又恐惧着终将到来的分离和宣判。这份矛盾让他更加沉默,眼神深处总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郁和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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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风卷起金黄的银杏叶,扑打在启宸科技光洁的玻璃幕墙上。一年一度的公司战略调整会议刚结束,技术部的气氛有些微妙。
部门经理老张敲了敲叶童的工位隔板,脸上带着公事公办的歉意:“叶童,来我办公室一下。”
叶童的心猛地一沉。这个时间点,这个表情…一股冰冷的熟悉感瞬间攫住了他。他跟着老张走进办公室,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嘈杂。
“坐。” 老张指了指椅子,自己搓了搓手,显得有些为难,“是这样的,叶童。公司决定在临市设立一个区域技术支援中心,主要对接那边新拓展的几个大客户,处理现场的高阶运维和架构支持。那边刚起步,需要经验丰富、能力强的骨干去坐镇…挑大梁。”
叶童沉默地听着,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收紧。来了。和前世一模一样。只是时间…似乎提前了那么一点点?
“高层讨论了很久,你的能力、稳定性,还有处理复杂问题的经验,是最合适的人选。” 老张看着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却也掩不住那份通知的冰冷,“职位是区域技术主管,职级和待遇都会相应提升。这是个很好的发展机会。”
前世,叶童听到这个消息时,内心充满了因债务而生的自卑和对未来的迷茫,以及对李思怡那份未敢言明感情的怯懦。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一种逃避的心态,接受了这个安排。距离成了最好的借口,让他得以藏起那份无望的爱。
但这一次…
“什么时候?” 叶童听到自己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有些沙哑。
“下个月初,也就是…十天后。” 老张似乎松了口气,“时间有点紧,但那边确实急需人手。交接工作这周内完成,你可以提前几天过去熟悉环境。”
十天。比前世更仓促。
叶童走出经理办公室,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他站在光影交界处,目光穿过开放工区,落在那个靠窗的座位上。李思怡正戴着耳机,专注地看着屏幕,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柔和而沉静。
前世怯懦逃避的悔恨,与今生必须面对的残酷预言,如同两股汹涌的暗流在他胸中激烈冲撞。调离,意味着物理距离的拉远,意味着这小心翼翼维持、却日渐升温的暧昧可能就此冷却,意味着他可能再次失去在关键时刻守护在她身边的机会!
那个模糊的、关于深秋、进山、偏僻村落和狗的记忆碎片,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入脑海。时间点…越来越近了!他不能走!至少…不能像前世那样,带着未尽的遗憾和懦弱的沉默离开!
一种近乎悲壮的冲动猛地攫住了他。重生以来所有压抑的渴望、挣扎、用血汗换来的“自由”所赋予的、那一点点可怜的勇气,在这一刻汇聚、燃烧。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里鼓胀着一种近乎疼痛的决绝。不能再等了。无论结果如何,无论那句预言是否会如约而至,他都必须在她离开他视线之前,把堵在喉咙口两辈子的话,说出来!
他迈开脚步,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坚定而沉重的回响,一步一步,朝着那个阳光下的身影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上。
2 轨迹重现·被拒的预言续
叶童停在李思怡的工位旁,午后的阳光将她发梢染成浅金色。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刻意放得平缓,却掩不住一丝紧绷:“思怡,有空吗?有点事跟你说。”
李思怡摘下耳机,脸上还带着沉浸在工作中的一丝茫然,随即露出惯常的微笑:“嗯?怎么啦?” 那笑容像阳光下的溪水,清澈却带着距离感。
“刚找张经理谈完,” 叶童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桌角那盆小小的绿萝上,仿佛那里能汲取一些力量,“公司要在临市设区域支援中心…调我过去做主管,负责那边的技术支撑。” 他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临市?” 李思怡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那双清亮的眼睛睁大了些,里面清晰地掠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愕然,随即被一层薄薄的失落覆盖。“下…下个月初?”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放在桌上的笔,“这么快?”
“嗯,十天后走。时间…很紧。” 叶童捕捉到了她眼底那抹转瞬即逝的低落,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丝微弱的、不合时宜的希冀。这反应,和前世截然不同。
前世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同样是这个位置,同样的告知。当时的他,内心被自卑和债务压得喘不过气,面对即将到来的分离,他挣扎着,用尽所有勇气,也只是低着头,声音含混地说了一句:“那边…挺远的。以后…可能…见面就少了。” 那委婉得几乎听不出的“不舍”,已经是他能表达的极限。
李思怡当时愣了一下,随即,一种微妙的、类似警惕的神色飞快地掠过她的眼底。她像是忽然被点醒了什么,身体几不可察地向后靠了靠,拉开了微妙的距离。脸上的笑容迅速公式化起来,甚至带上了一点刻意的疏离:“是吗?那…恭喜你啊叶童!升职加薪,是好事!支援中心那边机会确实好,好好干!” “恭喜”两个字,像冰锥一样刺进他当时本就脆弱的心脏。
那天起,李思怡仿佛按下了某个开关。工作中的交流依旧专业,但下班后一起加班、一起买关东煮、在茶水间闲聊的时光消失了。她开始刻意避开与他单独相处的机会,回复消息也变得简洁而客套。那层刚刚萌芽、还未来得及点破的暧昧薄纱,被她亲手,干净利落地一刀斩断。物理距离尚未拉开,心理的鸿沟已然形成。直到五个月后的公司团建,在异地他乡的陌生环境里,酒精和热闹的气氛才稍稍融化了那层冰,两人终于能像普通朋友一样说笑,但那份亲近感,再也回不去了。
前世的钝痛与现实交织。今生,她眼中这真实的失落,是转机吗?是…她也在意吗?
这股陡然升起的、带着绝望中挣扎的微弱希望,如同投入干柴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叶童压抑了两世的孤勇。那句“从未有男女之情”的冰冷预言在耳边轰鸣,此刻却更像是一种挑衅——如果结局注定是坠落,他也要在坠落前,看清悬崖的全貌!
“思怡” 叶童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沙哑,目光牢牢锁住她有些闪躲的眼睛,不再给她任何逃避的空间,“调走…是公司的安排。但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的心跳声震耳欲聋,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滚烫的熔岩中艰难地淬炼出来,“这一年…和你一起工作,一起加班,一起在楼下吃关东煮…是我…觉得最轻松、也最真实的日子。”
李思怡的身体明显僵住了,捏着笔的手指指节微微发白。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眼神里那点残留的低落迅速被一种混合着惊讶和…无措的情绪取代。她下意识地想低下头,却被叶童那过于直接、过于滚烫的目光盯在原地。
“我知道,这也许很突然,也许…不该说。” 叶童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近乎悲怆的坦诚,“但我怕再不说,就没机会了。我怕距离…会再次成为懦弱的借口。思怡,我…” 他停顿了一瞬,仿佛在积聚最后的力量,终于将那重逾千斤的字眼吐露出来,“…我喜欢你。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是想和你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话音落下的瞬间,办公室午后的宁静被彻底打破。虽然叶童压低了声音,但周围几个工位的同事似乎都感觉到了异样,投来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
李思怡的脸颊瞬间褪去了血色,又飞快地染上一层薄红。她猛地低下头,避开了叶童灼人的视线,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像受惊的蝶翼。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空调出风口单调的嘶嘶声,和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时间被拉得无限漫长。
几秒钟后,她终于抬起头。脸上的红晕已经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以及一种叶童无比熟悉的、刻意维持的平静。那眼神,复杂得让叶童心惊——有惊讶,有措手不及,甚至有一丝被冒犯的不适,唯独没有他期待的任何一丝悸动或羞涩。
“叶童…”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刻意的平稳,像是在努力维持着某种即将崩塌的平衡,“我…很意外。”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最合适的措辞,目光飘向窗外,又很快收回,落在叶童胸前第二颗纽扣的位置,不再与他对视。
“首先,我很尊重你。” 她缓缓开口,每个字都清晰而慎重,带着一种疏离的礼貌,“这一年多,我也很感激你。在工作上,你给了我很多帮助和支持,你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朋友,也是一个非常可靠、值得信赖的同事。”
“朋友…同事…” 叶童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冰冷的预感如同潮水般涌上。
“但是,” 李思怡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切割感,她微微吸了一口气,终于抬眸,直视着叶童的眼睛。那眼神清澈见底,坦坦荡荡,却也冰冷得像秋日的湖水,“我对你…从来没有过超出朋友界限的想法。从来没有。” 她加重了“从来”两个字,仿佛在确认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总之,很抱歉。叶童,谢谢你的心意,但我…只能把你当作重要的朋友和同事。”
最后这句轻飘飘的话,如同九天之上落下的审判之锤,带着万钧之力,精准地、冷酷地砸在叶童灵魂最深处!前世今生所有的挣扎、努力、用血肉换来的“勇气”,在这句清晰无比的宣判面前,瞬间化为齑粉!
那微弱燃烧的希冀之火,噗地一声,彻底熄灭了。只剩下冰冷的灰烬,和一片死寂的黑暗。
叶童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冻结了。阳光依旧明亮,同事的低语声模糊地传来,世界却在眼前旋转、褪色、崩塌。他看着李思怡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那张他拼尽两世也想靠近、想守护的脸,此刻却像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透明的冰墙。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里像是堵满了滚烫的沙砾。所有的力气,都在刚才那孤注一掷的表白中耗尽了。
李思怡看着他瞬间褪尽血色的脸和眼中那片死寂的灰败,似乎有些不忍,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是低声说了一句:“临市…是个好机会,好好把握。祝你…一切顺利。” 说完,她飞快地转回身,重新戴上了耳机,手指有些慌乱地敲击着键盘,屏幕的光映着她紧绷的侧脸。
叶童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雕塑,在原地僵立了数秒。然后,他默默地转过身,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走回自己的工位。每一步都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阳光落在他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原来,重来一次,结局早已写好。
原来,他所有的改变,所有的勇气,在她眼里,不过是一场需要被迅速切割、以免造成困扰的“意外”。
前世怯懦的逃避,换来的是她公式化的“恭喜”和疏远。
今生拼死的告白,换来的是同样的结果。
命运,以一种更加残酷的方式,嘲笑着他的自不量力。
临市支援中心的办公室空旷而冷清,弥漫着新装修材料和崭新办公家具的混合气味。叶童坐在宽大的主管办公桌后,面前堆着亟待处理的文件,屏幕上是闪烁不停的监控数据和架构图。窗外是陌生的城市天际线,灰蒙蒙的,远不如启宸总部那片熟悉的风景。
距离那个阳光刺眼的午后,已经过去了十天。这十天,像被抽离了所有色彩和声音的默片。
他强迫自己投入新的工作,用近乎自虐的强度去熟悉陌生的系统、对接难缠的客户、组建新的团队。忙碌是唯一的止痛剂。只有在深夜回到冰冷的出租屋,或者在会议间隙看到手机里那个沉寂已久的头像时,那锥心刺骨的冰冷才会再次弥漫开来。
李思怡的头像,安静地躺在他的通讯录置顶位置,却再也没有亮起过红点。最后一次对话,停留在那句冰冷的“祝你一切顺利”之后,他回了一个同样冰冷的“谢谢”。没有表情,没有多余的字眼,像一道斩断一切的休止符。
他也没有再主动发过任何消息。那场孤注一掷的表白和随之而来的清晰拒绝,彻底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和勇气。再联系,说什么呢?再听一遍“重要朋友”的定位?再感受一次那刻意维持的、礼貌而疏远的距离?那无异于在尚未结痂的伤口上反复撒盐。
日子在表面的忙碌和内心的死寂中滑过五个月。日历翻到次年的三月,空气里开始弥漫早春微醺的气息。启宸科技一年一度的公司团建通知下发,地点选在邻省一座以温泉和山林闻名的度假山庄。
叶童看着邮件里的通知,手指在鼠标上停顿了很久。去?还是不去?
前世的画面再次浮现:
那次团建,在异地陌生的环境里,远离了办公室的紧绷感。几杯酒下肚,热闹的气氛烘托下,李思怡似乎终于卸下了之前刻意维持的疏离。她主动走过来,带着一点微醺的笑意,眼神不再闪躲:“嘿,叶童,在那边还习惯吗?” 语气轻松自然,仿佛之前几个月的刻意回避从未发生。他当时是惊喜的,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卑微庆幸,小心翼翼地回应着,努力维持着那份来之不易的“正常朋友”氛围。那几天,他们像普通同事一样一起爬山、泡温泉、玩游戏,甚至能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那份暧昧早已消散,只剩下一种经过刻意降温、重新定位后的“朋友”关系。
今生呢?她还会主动打破僵局吗?他还能像前世那样,装作若无其事地接受这份“降温”后的友谊吗?
一种更深沉的疲惫和悲哀涌上心头。但那个倒计时的存在,让他别无选择。他需要保持一种“正常”的联系渠道,他需要能“看到”她,哪怕只是远远地、隔着人群。他需要确保在那个深秋到来时,自己不会彻底失去她的踪迹。
最终,他在报名表上打了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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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假山庄依山而建,空气清新湿润。巨大的宴会厅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自助餐台香气四溢。叶童端着餐盘,独自站在靠近落地窗的角落,目光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搜寻。
他很快就看到了她。
李思怡穿着一件浅色的针织衫,正和几个总部的女同事围在一起说笑,手里端着一杯果汁。灯光下,她的侧脸线条柔和,笑容依旧明媚,仿佛五个月前那场冰冷拒绝带来的阴影从未存在过。
叶童的心像被细密的针扎了一下,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叉起一块水果放进嘴里,却味同嚼蜡。
“叶主管?一个人在这儿呢?” 一个区域中心的同事端着酒杯凑过来寒暄。
叶童勉强扯出笑容应付着,眼角余光却始终留意着那个方向。
仿佛是命运的牵引,又或许是李思怡也终于看到了他。在他应付完同事,再次落单时,她端着杯子,独自朝他这边走了过来。步伐从容,脸上带着那种叶童无比熟悉的、面对普通同事的、恰到好处的微笑。
“叶童。” 她在距离他一步远的地方站定,声音清晰,不高不低,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坦然和平静,“好久不见。在那边…还顺利吗?”
来了。和前世几乎一模一样的开场白。
叶童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她的眼睛很亮,带着笑意,但那笑意是浮在表面的,像一层精心打磨过的琉璃,清澈却冰冷,清晰地映照出“朋友”这个界限。没有尴尬,没有闪躲,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或不自在。她仿佛真的已经将那场尴尬的表白彻底翻篇,定位清晰无比——他就是一位需要偶尔联络、保持友好关系的旧同事,仅此而已
一股巨大的、混合着苦涩和荒谬的疲惫感瞬间淹没了叶童。他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但当这种刻意营造的“正常”真的摆在眼前时,他才发现这比冰冷的拒绝更让人窒息。拒绝至少是真实的情绪,而这种“朋友”的姿态,则是一种彻底的、不留痕迹的抹杀。
“嗯,还好。挺忙的。” 叶童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同样平静,同样带着一层疏离的壳,“你呢?最近项目压力不小吧?” 他努力模仿着那种“朋友”的语气,每一个字都像砂纸磨过喉咙。
“是呀,新版本上线,焦头烂额。” 李思怡自然地接话,甚至抱怨似的耸了下肩,语气轻松,“不过都过去了。你呢?支援中心那边刚起步,肯定更不容易吧?” 她的话题始终围绕着工作,安全,中性,绝口不提任何私人话题。
“嗯,是有些挑战。” 叶童简短地回应,目光落在她握着杯子的手指上。那只手,曾经在他递过热咖啡时,指尖有过不经意的触碰。此刻,它们稳稳地握着玻璃杯,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冷静。
两人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背景是宴会厅喧闹的谈笑声和音乐声,他们这里却像是隔着一层无形的真空。
“对了,” 李思怡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打破了沉默,笑容依旧得体,“明天去爬后山,听说风景不错。你…会去吧?” 她问得随意,仿佛只是确认一个无关紧要的行程。
“嗯,会去。” 叶童点头。
“那挺好。” 她笑了笑,举起果汁杯,对着叶童虚虚地示意了一下,“那…明天见?” 眼神里是纯粹的、公事化的道别。
“明天见。” 叶童也举了举手中几乎没动过的饮料。
李思怡转身,步履轻快地融入不远处的人群,很快又和女伴们谈笑起来,背影轻松自然,仿佛刚才那场短暂的、刻意的寒暄,不过是拂去肩头一片微不足道的落叶。
叶童站在原地,窗外的夜色浓重如墨,映着他眼中一片死寂的荒芜。手中杯壁冰凉刺骨。
朋友。
多么轻飘飘又沉重的两个字。
它意味着安全的距离,意味着得体的寒暄,意味着像今天这样,在必要的场合维持着表面的和平与友好,然后在团建结束后,继续各自沉寂在对方的通讯录里,直到下一次公司活动,或者…直到那个深秋的到来。
他成功了。像前世一样,他们“恢复”了联系,建立起了“朋友”的关系。
但这虚假的平静,比彻底的隔绝更让他感到彻骨的寒冷。因为这清晰地宣告着:在她李思怡的世界里,叶童这个名字,早已被彻底归类,再无一丝一毫越界的可能。而他,只能带着这份清醒的认知,在这份冰冷的“友谊”中,孤独地走向那个注定到来的雨夜。
团建时那层刻意维持的“朋友”薄冰,在回到各自城市后迅速冻结、加厚。叶童和李思怡的微信对话框再次沉入死寂。偶尔有部门间必须的工作对接,消息也简洁得如同电报,公事公办,不带一丝多余的涟漪。叶童强迫自己将全部精力投入到支援中心千头万绪的事务中,用无尽的问题和会议填满每一分钟清醒的时间,试图将那无时无刻不在啃噬心脏的冰冷预言和日益迫近的倒计时挤出脑海。
然而,命运的齿轮转动得比预想更快。
第三篇 一切有迹可循
二月初,空气中弥漫着情人节甜腻的气息。临市的街头巷尾挂满了粉红的气球和俗气的爱心装饰。叶童加班到深夜,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冰冷的出租屋。手机屏幕在黑暗中突兀地亮起,是抖音APP的推送通知——一个他忽视掉、却忽然推荐而弹出的、来自李思怡账号的视频更新。
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跳了一拍。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他。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点开了那个小小的预览图。
画面是精心剪辑过的温馨片段。背景音乐是甜蜜的流行情歌。镜头里,李思怡依偎在一个穿着米白色休闲外套、中等身材、气质斯文干净的男人怀里,笑容是从未有过的灿烂明媚,眼底闪烁着纯粹幸福的光。男人的手自然地环着她的腰,下巴亲昵地抵着她的发顶。他们一起在装饰着彩灯的餐厅吃饭,在黄昏的江边散步,在抓娃娃机前为了一只丑萌的玩偶欢呼雀跃…每一帧画面都洋溢着热恋的浓情蜜意。视频最后,定格在两人额头相抵、鼻尖轻触的瞬间,配文是两颗交叠的心形符号,和一个简洁到刺眼的日期标签:#我们。
嗡——
叶童感觉整个世界的声音瞬间被抽空了。手机从脱力的指间滑落,沉闷地砸在廉价的地毯上。屏幕还亮着,定格在那张额头相抵的照片上。李思怡的笑容像一把烧红的钝刀,狠狠捅进他的心脏,然后缓慢地、残忍地旋转。
他猛地弯下腰,剧烈的窒息感扼住了喉咙。胃里翻江倒海,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衬衫。他踉跄着冲进狭小的卫生间,对着马桶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灼烧般的酸水不断上涌。
前世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如同蛰伏的巨兽,在这一刻被彻底唤醒,咆哮着冲破时空的壁垒,与今生的绝望完美重叠!
前世手机屏幕同样冰冷,同样播放着几乎一模一样的甜蜜画面。李思怡依偎在冯征怀里,笑容同样耀眼。他当时正被房东的催租电话逼到墙角,手机里是网贷平台催收的威胁短信。那巨大的、名为“失去”的痛楚混合着“你根本不配”的自卑,像滚烫的沥青浇灌下来,将他死死封住。他记得自己是如何像个行尸走肉般,在狭小的出租屋里游荡了一整夜,一遍又一遍地点开那个视频,看着那刺眼的23次播放记录,每一次播放,都像是在心口剜下一块肉。
那份痛,清晰得如同昨日。重生并未带来丝毫的免疫力。此刻,这精心剪辑的幸福画面,这公开的宣告,比前世更加残忍地提醒着他——无论他如何挣扎,如何改变,他叶童,永远只是她李思怡生命里一个无关紧要的“朋友”。她的笑容,她的依偎,她眼中那璀璨的光芒,永远只为另一个人绽放。那句“从未有过男女之情”,在此刻得到了最生动、最残酷的印证!
叶童扶着冰冷的洗手台边缘,抬起头。镜子里映出一张惨白如纸、冷汗涔涔、眼神空洞绝望的脸。他猛地一拳砸在镜面上!
“砰!”
廉价的镜子应声碎裂,蛛网般的裂痕瞬间蔓延开来,将那张绝望的脸切割成无数狰狞的碎片。鲜血顺着指关节的破口蜿蜒流下,滴落在白色的洗手盆里,晕开刺目的红。
痛。尖锐的、物理的痛感传来,却奇异地稍稍压过了心脏那令人窒息的绞痛。
他缓缓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屏幕依旧亮着,那张额头相抵的照片在碎裂的镜面倒影中显得更加诡异和讽刺。他伸出没受伤的手,拇指不受控制地、近乎自虐地,又一次点开了那个视频。甜蜜的音乐再次响起,李思怡的笑靥如花…他闭上眼,牙关紧咬,下颌线绷得像岩石。
一次。
两次。
三次…
十次…
二十次…
他像一个失去痛觉的疯子,麻木地重复着这个动作。每一次播放,都是对那句冰冷预言的重温,都是对自己重生以来所有努力和挣扎的彻底否定。每一次看到冯征环在她腰间的手,都像一把钝锯在反复切割他的神经。
直到手机电量耗尽,屏幕彻底陷入黑暗。出租屋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属于情人节的模糊喧嚣。
---
第二天,支援中心的同事发现叶主管没来上班。电话关机。邮件未读。第三天,依旧如此。
直到第四天早上,叶童才出现在办公室。他穿着熨烫平整的衬衫,头发也梳理过,但整个人像被抽空了所有生气。脸色是一种病态的灰败,眼下的青黑浓重得吓人,嘴唇干裂起皮。最让人心惊的是他的眼神——空洞,沉寂,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所有的光都被吸走了,只剩下一种死气沉沉的疲惫。
“叶主管,你…没事吧?” 助理小王小心翼翼地问,递上一杯热水。
“没事。” 叶童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家里有点急事,处理好了。” 他接过水杯,指尖冰凉,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关上了门。
接下来的日子,叶童变成了一个更高效、也更冰冷的机器。他不再参与任何非必要的闲聊,午餐永远独自在办公室解决,下班准时离开,拒绝一切应酬。他把自己活成了一座封闭的孤岛,隔绝在人群之外,也隔绝在时间之外。
时间在叶童刻意营造的、如同真空般的死寂中,艰难地爬行了三个月。日历翻到了五月末。临市的初夏,空气中开始浮动着燥热的气息。
一个寻常的周五下午,叶童正对着屏幕上一份复杂的迁移方案出神。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来自启宸总部技术部公共邮箱的、关于某个系统升级的群发通知。他本打算直接划掉,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一般,死死钉在了通知下方一个不起眼的附件名上——《XX山春季团建安全须知及免责声明李思怡等参与人员请务必阅读》。
XX山!
这两个字像一道惨白的闪电,瞬间劈开了叶童脑海中混沌的迷雾!前世那些模糊的碎片——进山、游玩、失踪…那个离市区一百多公里外的偏僻村落…旁边的小山…狗吠…瞬间变得清晰而尖锐!
他猛地抓起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点开附件的手都在抖。快速浏览着参与人员名单——李思怡的名字赫然在列!活动时间:本周末两天一夜!
不是深秋!时间变了!但地点…地点是XX山!那个名字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记忆深处尘封的恐惧之门!
前世那个导致她坠入地狱的周末,提前了!就在眼前!
叶童盯着屏幕上“XX山”三个字,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不是深秋!是初夏!时间整整提前了半年!但地点…地点是吻合的!前世那些模糊的、带着血腥味的碎片——崎岖的山路、偏离的路线、那个地图上几乎找不到名字的偏僻村落、旁边山上的孤零零小院、凶恶的狗吠声——瞬间被这两个字激活,变得无比清晰而冰冷!
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脖颈。怎么办?直接打电话给李思怡?告诉她“别去XX山,那里危险”?她会信吗?一个早已被她划入“重要朋友”界限之外、甚至可能觉得有些困扰的前同事,突然用如此荒诞的理由干涉她的私人行程?最大的可能是被当成神经病,或者更糟,引来不必要的猜疑和反感。
报警?理由呢?说他有“预感”?说他是“重生者”?除了被当成疯子或者恶意报假警,不会有任何结果!
冷汗顺着叶童的鬓角滑下。时间紧迫!活动就在本周末,两天一夜!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了几口气。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调出公司内部的安全管理流程文档。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条款,一个念头在绝望中成型——利用规则!利用他“区域技术主管”的身份!
他迅速起草了一份措辞严谨、引经据典的工作邮件:
收件人:启宸科技行政部负责人、HR负责人张经理
抄送:本次XX山团建活动领队
主题:关于XX山春季团建活动的安全风险提示与紧急建议
邮件正文:
尊敬的各位负责人:
获悉总部技术部将于本周末组织员工前往XX山进行春季团建活动两天一夜,作为公司安全体系建设的关注者及区域技术负责人,本人基于近期收集的行业安全信息及对XX山部分区域特别是非成熟景区、偏远村落周边的综合评估,特此提出以下安全风险提示
1.地理环境复杂:XX山部分区域地形复杂,林深路险,存在未开发或人迹罕至地带,GPS信号易受干扰,易发生迷路、失联事件。
2.通信保障薄弱:经查证,活动计划区域部分路段尤其是西北方向靠近XX村落的支线区域存在通信信号盲区或严重弱覆盖情况,紧急联络存在重大隐患。
3.野生动物:据非官方渠道信息反馈,该区域存在食肉性野生动物,具有一定攻击性风险。
4.应急预案不足:鉴于活动时间紧凑两天一夜,建议立即复核现有应急预案是否涵盖上述复杂情况,是否配备充足的专业向导、急救药品及具备野外搜救经验的应急人员。
建议
重新评估活动路线:避开所有非成熟景区、偏远村落及信号盲区路线,严格限制在官方指定、通信畅通的安全区域活动。
配备应急通信设备:为领队配备电话,并确保所有参与者知晓紧急联络方式。
增派专业向导:聘请当地有资质的专业山地向导及安保人员全程随行,数量需与团队规模匹配。
强化安全纪律:活动前务必进行专项安全培训,明确禁止任何形式的脱队、探险行为,严格执行签到、点卯制度。
考虑活动延期或变更地点:鉴于上述风险,强烈建议管理层重新审视本次活动的必要性与地点安全性,考虑延期或变更至风险更低的成熟景区。
安全无小事,预防胜于补救。望各位负责人高度重视,立即采取有效措施,确保所有同事的生命安全与活动顺利。如有任何需要区域中心协助之处,请随时联系。
此致
敬礼!
叶童
临市区域技术支援中心 主管
邮件发出,叶童靠在椅背上,感觉后背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浸透。这已经是他能做的极限——利用职务之便,援引安全条款,将风险提示包装成一份看似基于“行业信息”和“综合评估”的专业建议。他特意点明了“西北方向靠近XX村落”和“信号盲区”,希望能引起一丝警觉。
然而,回复来得很快,也很官方:
发件人:行政部-王经理
回复:关于XX山春季团建活动的安全风险提示与紧急建议
叶主管:
感谢您对总部员工活动安全的关注和建议!您提出的几点我们已收到,并已第一时间转达给本次活动的组织方技术部张经理团队及合作的旅行社。
本次活动我们选择了有资质的专业户外机构承办,路线规划均在成熟景区范围内,领队及向导均经验丰富。活动前会进行详细的安全说明,并为领队配备了卫星通讯设备。员工安全始终是我们的首要考虑。
您提到的XX村落周边区域不在本次行程规划内,团队活动将严格按照既定路线进行,禁止私自离队。您所引用的部分非官方信息,可能与实际情况存在偏差。
再次感谢您的提醒!我们会督促活动组织方和承办机构,进一步强化安全措施。
此致
敬礼
行政部 王XX
冰冷的官腔。叶童看着回复,心一点点沉入谷底。他的预警被轻描淡写地化解了。“成熟景区”、“专业机构”、“既定路线”——这些词像一层厚厚的棉花,将他用尽力气发出的警报无声地包裹、消弭。没有人会真正在意一个外地主管基于“非官方信息”的过度担忧。
疑虑像藤蔓一样疯长。时间变了,地点吻合但具体细节呢?XX山那么大,那个偏僻的XX村落,还会是目的地吗?李思怡他们真的会偏离路线吗?会不会…这次只是虚惊一场?会不会他重生带来的改变,已经让那个悲剧的节点发生了偏移?
理智告诉他,行政部的回复有道理,他的担忧可能只是源于前世的创伤记忆。但心脏深处那根名为恐惧的弦,却越绷越紧,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他赌不起!他输不起李思怡的命!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能袖手旁观!
周五下午,叶童看着技术部群里最后确认出发的消息,看着李思怡在群里回复的“收到,期待~”,那轻快的语气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他猛地抓起手机,拨通了张经理的电话。
“老张,我叶童。家里…老家有点急事,临时要回去一趟,需要请两天假,周一周二。”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甚至带上一点恰到好处的焦虑,“工作我都安排好了,小王能顶上。”
电话那头的张经理似乎有些意外,但也没多问,爽快地批了假:“行,知道了。家里事要紧,处理好再回来。”
挂了电话,叶童立刻开始收拾简单的背包:强光手电、备用充电宝、便携急救包、防风外套、水和压缩饼干…还有一把瑞士军刀。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找,也不知道具体会发生什么,但他必须去!必须靠近那片区域!
周六清晨,天刚蒙蒙亮。叶童已经驱车飞驰在通往邻省XX山的高速公路上。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初夏的山峦郁郁葱葱,充满生机,却无法驱散他心头的阴霾。他不断地看着导航,看着时间,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沉重的回响。
希望是虚惊一场…希望是虚惊一场…他近乎祈祷般地默念着。
然而,就在他的车刚刚驶入XX山所在的县域范围,手机信号变得时断时续时,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疯狂地打了进来。叶童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他靠边停车,手指颤抖地按下了接听键。
“喂?请问是叶童先生吗?” 电话那头是一个焦急的男声,背景嘈杂,“我是启宸技术部刘明!李思怡出事了!她们小组几个人没按时间到集合点,电话全打不通!失联快四个小时了!搜救队刚进山,但范围太大了!公司这边都急疯了!张经理让我联系所有可能知道她们动向的人,我记得…我记得你之前好像提过XX山安全的事?你…你有没有任何线索?她们可能去了哪边?!”
轰——!
叶童感觉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手机差点脱手滑落。
不是虚惊一场!
不是时间变了就安全了!
那个恶魔般的日期,以另一种方式,提前降临了!
而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
电话里刘明焦急的声音像一把钝锯,反复切割着叶童的神经。“失联快四个小时了…” “范围太大了…” “搜救队刚进山…” 每一个词都像冰锥,狠狠扎进他早已绷紧的心脏。
前世的画面在脑海中疯狂闪回:
混乱的新闻片段:模糊的航拍画面,茂密的山林,记者语速飞快地播报着“年轻女性游客失踪”、“搜寻进入第X天”、“家人情绪崩溃”…
更清晰、也更锥心的,是李思怡获救后那破碎的描述: “…车开错了路…手机没信号…想找人问路…那个村子好偏…房子在半山腰…有狗…好凶…锁在…黑屋子里…” 断断续续,夹杂着压抑的啜泣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离市区一百公里外”、“偏僻村落”、“旁边山上的小院”、“狗”——这些关键词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烫在他的记忆里。
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到那个该死的村落!但理智死死拉住了他最后一丝清明——他不能直接说出“XX村”!重生者的身份是最大的禁忌,一旦引起怀疑,不仅救不了人,自己也会陷入万劫不复!他必须引导,必须让他们“自己”发现那个方向!
叶童强迫自己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声音嘶哑却异常冷静地对着手机说:“刘明,听着!冷静!她们很可能偏离了既定路线,误入了支线区域!我查过资料,XX山西北方向纵深区域,地形复杂,信号极差,有几个非常偏僻的自然村落,散落在支路尽头!那里是信号盲区的重灾区!请立即让搜救队重点排查西北方向!尤其是通向地图上标注不清、名字生僻村落的所有支路!不要只盯着主景区周边!范围一定要扩大!要快!”
他几乎是用吼的强调着“西北方向”、“偏僻村落”、“信号盲区”这几个词,每一个都精准地指向他记忆中的地狱坐标。
“还有,立刻报警!这不是普通的迷路!时间拖得越久越危险!让警方介入,他们有更专业的设备和权限!” 叶童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我…我离XX山不远了,正在赶过去!保持联系!”
挂了电话,叶童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冷汗浸透内衫。他猛踩油门,车子在蜿蜒的山路上疾驰。天空阴沉得可怕,乌云低垂翻滚,远处隐隐传来沉闷的雷声。手机推送的暴雨红色预警疯狂闪烁,预计强降雨将在未来一小时内覆盖整个XX山区。
暴雨!又是暴雨!前世那个在玉米地里煎熬的雨夜记忆瞬间复苏,冰冷刺骨的雨水仿佛已经浇在了身上。他知道,这场雨一旦落下,搜救难度将呈几何级数增加,李思怡她们的危险系数也会急剧飙升!
时间!时间就是生命!但他不能直接开车冲进那个村落!太显眼了!一个外地车牌,一个陌生男人,贸然闯入一个偏僻的地方,万一惊动了不该惊动的人…后果不堪设想!他必须像个真正的徒步者或者迷路的游客,悄无声息地靠近。
在导航显示距离记忆中那个“XX村”还有大约7公里的地方,叶童看到一个破旧的路边加油站孤零零地矗立在山坳里。他毫不犹豫地拐了进去。加油站只有一个昏昏欲睡的老头守着。
“加满。再买两瓶水。” 叶童快速说道,目光扫过加油站后方那条被杂草半掩、通向山林深处的小路。这或许是一条更隐蔽的捷径。
趁着加油的间隙,他迅速从后备箱拿出准备好的背包——强光手电、满电的充电宝、便携急救包、防风防水的冲锋衣他特意选了灰绿色、水和压缩饼干、一把多功能瑞士军刀。他将车钥匙塞进背包最里层,只带了手机调至静音和少量现金。
“师傅,这后面小路能进山吗?想抄个近道去前面观景台看看。” 叶童故作随意地问加油的老头,指了指那条小路。
老头抬了抬眼皮,含糊地说:“能走是能走…就是路不好,荒得很。这天气,你还是走大路吧?要下暴雨了。”
“没事,我就看看,雨大了就回来。” 叶童付了钱,背上包,头也不回地钻进了那条被杂草和灌木遮蔽的小路。
一离开加油站的范围,叶童立刻加快了脚步。小路崎岖湿滑,布满碎石和盘结的树根。初夏的山林植被异常茂密,枝叶横生,不断抽打在他的脸上和手臂上,留下细密的划痕。他顾不上这些,凭着记忆中对那个村落模糊方位,以及手机离线地图上大致的地形走向,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跋涉。
沉重的背包压着肩膀,汗水混合着林间的水汽,很快浸湿了内衫。空气闷热得令人窒息,雷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豆大的雨点开始零星砸落在树叶上,发出噼啪的声响。
恐惧和焦虑像两条毒蛇,紧紧缠绕着叶童的心脏。
她们失联已经快五个小时了!搜救队能找到西北方向吗?记忆中的“XX村”具体在哪里?这条小路能通到吗?会不会走错?
一旦暴雨倾盆,山路将变成泥潭,视野完全受阻,搜寻将变得几乎不可能!而李思怡她们…在歹徒手中,每多一分钟都是煎熬!
“思怡…等我…一定要等我…” 叶童咬着牙,在心底无声地嘶吼。他拨开挡路的荆棘,不顾一切地向着记忆深处那片被诅咒的山峦,向着那个被暴雨和恐惧笼罩的、名叫“失去”的深渊,发起了孤注一掷的冲锋。每一步踏在泥泞的山路上,都溅起绝望与希望交织的冰冷泥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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