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丈夫死了三年,葬礼我都参加了。可今天,他穿着高定西装,牵着我的‘替身’,走进了我的工作室,说要我亲手调出‘我’的味道——好让那个女人,用我的气息,去睡他的床。”
那一刻,我握着滴管的手稳如磐石,仿佛烧伤的半张脸不会疼,仿佛心没有碎成齑粉。
可墨镜后的泪水,早已烫穿了灵魂。
三年前那场大火没烧死我,
却烧出了一个魔鬼重生的谎言。
现在,他回来了。
而我,该用什么还击?
——用香水?用刀?还是,用他最怕的,那股烧焦的骨肉味?
我要让他跪在订婚宴上,亲口喊出我的名字。
我要让全世界闻到:
那瓶叫‘亡妻’的香水里,藏着一场谋杀的呼吸。
推开我这间“闻香追忆”工作室门的那一刻,我正戴着一副遮住半张脸的巨大墨镜,调试着一瓶名为“旧书页”的香剂。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斜斜地切进来,在他身上投下明暗交织的条纹。
他站在那里,身形挺拔,穿着高定的灰色西装,矜贵而疏离。我手中的玻璃滴管微微一颤,一滴精油落歪,刺鼻的苦杏仁味瞬间弥漫开来。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这张脸,这张就算烧成灰我也认得的脸。
是顾言琛,我死去三年的丈夫。
三年前,一场意外的大火吞噬了我们的家,也吞噬了他。我从火场中被救出,半张脸留下了永久的烙印,而他,则被宣告死亡,连一捧完整的骨灰都没能留下。
这三年来,我靠着一手调香的绝活,开了一家特殊的工作室。我不是为活人调配芬芳,而是为生者复刻逝者的气息,让他们在思念成灾时,能有一丝慰藉。我称自己为“哀伤调香师”。
我见过无数悲痛欲绝的委托人,却从没想过,有一天,我的亡夫会推开我的门,委托我复刻另一个“逝者”的气味。
他缓步走来,目光扫过我脸上狰狞的疤痕时,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只是在看一件寻常的摆设。他的眼神那么陌生,陌生到让我怀疑过去十年的婚姻,不过是我一个人的幻觉。
“你好,我姓陈。”他开口,声音低沉磁性,一如从前,只是里面再也没有了曾经只对我一人的温柔,“我听朋友介绍,说老板你能复刻出世界上任何一种味道。”
我扶了扶墨镜,用尽全身力气才压下喉咙里的哽咽,用嘶哑的,被烟火燎坏的嗓音回道:“陈先生想复刻什么?”
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照片,轻轻放在吧台上。
照片上,一个笑靥如花的女人依偎在他怀里,眉眼弯弯,顾盼生辉。
那个女人,是三年前,火灾发生前的我——林晚。
“这是我的亡妻。”顾言琛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哀恸,像是在背诵一段排练了无数遍的台词,“她三年前……意外去世了。我想请你,把她的味道做出来。”
我死死地盯着他,墨镜下的眼睛早已被泪水模糊。
亡妻?
我站在这里,活生生地站在这里!你却要我为你复刻“我”的味道?
荒唐,真是天底下最荒唐、最恶毒的笑话!
他似乎没注意到我的失态,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她喜欢白兰花,但又不是纯粹的白兰花香。清晨带着露水的那种,混着她发间淡淡的书卷气,还有……她靠在我怀里时,皮肤上那种温暖的、像被太阳晒过的味道。”
他描述得那么细致,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精准地扎进我心脏最柔软的地方。这些曾是我和他之间最私密的情话,如今却被他用如此平静的口吻,对着面目全非的我,娓娓道来。
“为什么?”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痛让我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顾言琛的眼中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随即被一片温柔的假象覆盖:“我的未婚妻,她很爱我,也很理解我对亡妻的思念。她希望能更好地了解我的过去,甚至……希望能沾染上一点她的气息,来抚慰我。”
未婚妻?
短短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我脑海里炸开。
他不仅活得好好的,甚至即将开始新的生活。而我,这个被世界遗忘的“亡妻”,却要亲手为他的新欢,调制出属于我自己的味道,让她去替代我,安抚他那份虚伪的“思念”?
一股混杂着背叛、怨恨和荒谬的怒火,从我胸腔深处熊熊燃起,几乎要将我焚烧殆尽。
我真想立刻摘下墨镜,扯掉口罩,让他看清楚,他口中的“亡妻”就站他面前!我想质问他,这三年来,他究竟躲在哪里?那场大火的真相又是什么?
可是,理智死死地拉住了我。
他没有认出我。是因为我毁了容,还是他根本就选择性地遗忘了我?如果我此刻揭穿一切,以他如今的权势地位,和一个毁容女人的疯言疯语,谁会信我?我只会像一只扑火的飞蛾,被他轻易碾死。
不能。
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要查清楚,这场“死亡”的背后,到底藏着怎样肮脏的秘密。
深吸一口气,我压下所有翻涌的情绪,用最平静、最专业的语气说:“可以。但复刻这种私人气息,我需要去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接触她用过的物品,才能找到最精准的灵感。”
我的目的很明确,我要回到那个曾经被称为“家”的地方。那里,一定还留着他来不及抹去的痕迹。
顾言琛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可以。我会安排。但请你记住,你只是一个调香师,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
我低下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顾言琛,你放心。
我不仅要看,要问,我还要把你藏在最深处的秘密,一点一点,连皮带骨地挖出来。
用你委托我调制的,我自己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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