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气压低得让前排的司机和特助都屏住了呼吸。
他揉了揉眉心，试图将婚礼现场那片刻的混乱从脑海中驱散。
苏晓晓最后那张苍白的、不可置信的脸一闪而过，带来一丝微不可察的烦躁，但很快就被更重要的思绪压下。
“海外项目的具体情况，报告发给我。”
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刚才只是缺席了一场无关紧要的会议。
“是，陆总。”
特助陈明立刻递上平板，小心翼翼地说，“另外……林小姐那边，是否需要安排……不必。”
陆琛打断他，语气淡漠，“送她回去即可。”
他利用林微微制造了一个离开婚礼的合理借口，但这并不意味着他需要与她有更多牵扯。
在他的人生规划里，婚姻是稳定资产的必要步骤，苏晓晓温顺、家世清白，是合适的人选。
至于感情……那是最无用的东西。
今天的“延期”，不过是权衡利弊后，对潜在商业危机的一种优先处理。
他相信，苏晓晓会理解，也必须理解。
事后补偿她一些珠宝、房产，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就在这时，陈明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一条接一条的消息提示音，在寂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刺耳。
陈明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古怪起来，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陆总……”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说。”
陆琛眼皮都没抬，专注地看着平板上的数据。
“婚礼现场……出、出事了。”
陈明咽了口唾沫，艰难地组织着语言，“苏小姐她……她没走，她……她把您的婚戒……给拍卖了。”
陆琛滑动屏幕的手指顿住了。
“拍卖？”
他抬起头，漆黑的眸子看向陈明，带着一丝荒谬和不解，“什么意思？”
“就是……当着所有宾客的面，用话筒，像拍卖行一样，把您的戒指……给卖了。”
陈明硬着头皮解释，感觉自己像是在汇报天方夜谭。
陆琛的眉头终于蹙了起来：“胡闹！
谁给她的胆子？”
他以为苏晓晓顶多是哭闹一场，没想到会做出如此失态、如此不符合她“人设”的举动。
“卖了多少钱？
让她立刻退回去，损失从我账户划。”
“退……退不回去了陆总。”
陈明的声音几乎带上了哭腔，“是……是宏远的王总拍下的，五……五百万。”
“五百万？”
陆琛重复了一遍，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枚戒指不过几十万，苏晓晓竟然能把它拍到五百万？
还是被王宏远那个老对手拍走的？
一股被冒犯的怒火开始在他胸腔里升腾。
“她是怎么做到的？”
他声音沉了下去，带着寒意。
陈明不敢隐瞒，战战兢兢地复述着他收到的现场“实况转播”：“苏小姐说……说那枚戒指承载了您的‘不娶之恩’，附赠她的诅咒……还说拍下它，下一个被您放鸽子的可能就是拍得者的竞争对手……说这是……商业警示，玄学力量……砰！”
陆琛一拳砸在了身旁的真皮座椅上，巨大的声响让司机手一抖，车子轻微颠簸了一下。
奇耻大辱！
他陆琛，纵横商界多年，何时受过这样的羞辱？
还是被他一向认为柔弱可欺的未婚妻，在自己的婚礼现场，用如此儿戏、如此荒诞的方式！
“立刻联系王宏远，不管他出价多少，我双倍赎回！”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陈明赶紧打电话，片刻后，面如死灰地汇报：“陆总……王总说……这是苏小姐加持过的‘励志戒’，意义非凡，他要把戒指裱起来挂在办公室，时刻提醒自己……商海无情，要……要学习陆总您关键时刻舍弃小我的‘大无畏’精神……多少钱都不卖。”
“……”陆琛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首跳，血压估计己经冲破了临界值。
车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陈明手机偶尔传来的新消息提示音，像是一记记响亮的耳光，扇在陆琛脸上。
“还有……”陈明看着又一条蹦出来的消息，声音都快虚脱了，“苏小姐当着所有媒体的面宣布……宣布对您……‘脱粉回踩’……说她的新人生目标，就是让您体会……‘前妻的社会毒打’……还说……今天的酒水自助是她请客，因为花……花前夫的钱，不心疼。”
“前夫？！”
陆琛猛地提高音量，他还没死呢！
婚礼只是“延期”！
法律上他们毫无关系！
这女人是疯了吗？！
受刺激过度，精神失常了？
他一把夺过陈明的手机，屏幕上正好是朋友发来的一段现场视频。
画面里，苏晓晓站在仪式台上，巧笑嫣然，眼神明亮得惊人，哪里有一丝一毫被抛弃的悲伤？
她挥舞着话筒，语气激昂地推销着那枚戒指，最后潇洒地扔掉头纱，大步离开的背影，甚至带着一种他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肆意张扬的魅力！
这根本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苏晓晓！
陆琛死死盯着屏幕，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一种完全失控的感觉，伴随着滔天的怒火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席卷了他。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一场可以轻易摆平的小风波，但现在，事情正朝着一个他完全无法预料、也极其丢脸的方向狂奔而去。
“查！”
他将手机扔回给陈明，声音冷得像冰，“查清楚她到底怎么回事！
受了谁的指使？
还是真的疯了？”
“是，陆总！”
就在这时，陆琛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他母亲打来的。
电话刚一接通，陆母焦急又愤怒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阿琛！
你到底在搞什么！
我们陆家的脸今天都被丢尽了！
你赶紧想办法把这件事压下去！
那个苏晓晓，决不能轻饶了她！”
紧接着，公司的公关总监也打来了电话，语气惶恐：“陆总，不好了！
‘‘婚礼现场拍卖新郎戒指’‘陆总不娶之恩戒拍出五百万天价’‘前未婚妻宣布脱粉回踩’……好几个话题己经冲上热搜了！
网友都在……都在玩梗，说您是‘年度励志哥’，王总那边还趁机买了推广……”陆琛首接掐断了电话。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翻涌的气血。
但脑海里全是苏晓晓那张笑得没心没肺的脸，和“前妻的社会毒打”这几个魔音灌耳的字。
他原本规划好的一切，他掌控之中的局面，全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粉碎。
苏晓晓……他睁开眼，眸色深寒。
他倒要看看，一个失去他庇护的女人，一无所有，能掀起什么风浪？
所谓的“社会毒打”，究竟会落在谁的身上？
这场由他喊“停”的游戏，现在，似乎换了一个他完全陌生的对手，并且，以一种他绝对无法接受的沙雕方式，强行按下了“开始”键。
而他，陆氏集团的掌门人，此刻正戴着“前夫”帽子，顶着“励志哥”的名头，感受着职业生涯中，第一次如此清晰而强烈的——社会性死亡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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