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吃人的城市里，力量决定话语权。
现在，他有枪，而我，只有一个能接收死人记忆的、该死的怪病。
“可以。”
我点了点头。
“很好。”
瑞克似乎对我的顺从很满意。
他立刻进入了状态，在诊所的空地上摊开一张沃森区的全息电子地图，试图将对话的主导权拉回到自己熟悉的领域。
“好了，‘搭档’，”他特意加重了这个词的读音，充满了讽刺意味，“你刚才说，罗根在沃森区码头东区。
这个范围太大了，我们需要更精确的位置。”
“他是个无可救药的赌徒，”我回答，脑中那个属于不知名死者的“残响”就像一个本地数据库，可以随时调取关于罗根的信息，“昨晚在歌舞伎町的地下牌局里输光了最后一个子儿，还欠了莫克斯帮一笔钱。
他现在身无分文，不可能去住付费的汽车旅馆。”
瑞克在地图上划出几个区域：“所以他会找一个没人管的废弃地方躲起来。
码头区的下水道入口？
或者歌舞伎町的废弃公寓楼？”
“他不会去下水道，他有幽闭恐惧症。”
我立刻否定，这个信息是如此的清晰，仿佛是我自己的感受，“他也不会回歌舞伎町，那里是莫克斯帮的地盘，等于自投罗网。”
瑞克的眉头皱了起来，显然我的回答超出了他的战术逻辑。
他指着地图上的另一片区域：“那就是码头东区3号废弃货运仓库！
那里以前是荒坂的资产，撤走后就一首空着，漩涡帮有时会用那里当临时据点。”
“他不会去漩涡帮的据点。”
我再次否定，“残响告诉我，他正在被漩涡帮追杀。”
“被追杀，还敢往他们的地盘钻？”
瑞克终于忍不住了，声音里充满了质疑，“这不合逻辑！”
“恰恰相反，这最合逻辑。”
我解释道，“漩涡帮内部派系林立，追杀他的，是‘铁腕’派的人。
而3号仓库，传统上是‘碎骨’派的地盘。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赌的就是漩涡帮内部不会为了一个他这样的小角色互通有无。”
瑞克死死地盯着我，沉默了足足有十秒钟。
他试图从我脸上找出撒谎的痕迹，但最终，他放弃了。
他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在这件事上，常规逻辑无效，我这个不稳定的“病人”，才是最精准的GPS。
“好吧，”他有些不情愿地关掉地图，“那就锁定3号仓库。
但我们有个新问题。
就算那里不是漩涡帮的大本营，外围也肯定有他们的暗哨。
那些嗑了药的疯子，全身都是战斗义体，我们一开枪，五分钟内整个沃森区的漩涡帮都会围过来。”
他看向我，眼神锐利：“我们需要一个计划。
一个能让我们在不发出声音和火光的前提下，解决掉暗哨的计划。”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脑中那个关于罗根的“残响”，再次躁动起来。
一段被EMP手雷近距离炸翻，全身义体瞬间瘫痪，像个活靶子一样任人宰割的惨痛经历，浮现在我脑海。
那不是一段记忆，而是一种纯粹的、对“义体瞬间瘫痪”的生理性恐惧。
这种恐惧像一根探针，瞬间激活了我的机械师本能。
我的大脑没有回忆，只有冰冷的计算：需求：瞬时、范围、非致命性义体瘫痪、可用材料：废弃超梦发射器、军用电池……，一个丑陋但高效的设计图，在我脑中自行生成。
我打断了他：“等等。”
“等什么？”
“给我十分钟。”
说完，我便转身，走到了诊所角落里那堆如同小山般的电子垃圾前。
瑞克充满警惕地看着我。
他看到我的眼神瞬间变得空洞，仿佛灵魂己经抽离了这具躯壳，只有一双手，在以一种非人的速度和精度，在那堆垃圾里翻找着。
他下意识地将手按在了腰后的枪柄上，这个状态的我，让他感到极度不安。
我的双手行云流水般地工作着，快得像一段加速播放的录像。
它们精准地从一堆废弃线路板中，抽出一块还算完好的、梦境科技的XB7超梦播放器的信号发射器。
然后，用一把手术刀，从一个烧坏的军用电池上，小心翼翼地撬下了三节并联的电容。
在我的意识深处，一些早己被遗忘的、不带任何情感的画面碎片一闪而过。
一双布满老茧和黑色机油的大手，正握着我年幼的手，强迫我用一把镊子，将一根比头发丝还细的光纤，穿过一个针眼大小的端口。
“不对，再来。”
一个沙哑的、不容置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如同褪色的录音带。
“你的眼睛要穿过外壳，乔纳。
你要看到的，是里面的结构，是能量的流向，是每一个零件的呼吸……”这种残酷的、填鸭式的训练，构成了我被抹除的记忆里，唯一残留的、坚硬的“化石”。
我拿起一把激光焊枪，拆掉了发射器上所有的安全限制模块。
火花西溅，一股塑料烧焦的味道弥漫开来。
十分钟后，我站起身，手里多了一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由破旧的皮手套和各种零件拼凑而成的丑陋造物。
我将手套戴在右手上，大小正合适。
然后，我走到旁边的桌子前，打开了自己的数据板，开始记录。
这是我为数不多的、能让我感到一丝掌控感的习惯。
瑞克凑过来，语气里混杂着困惑和催促：“你又在写什么鬼画符？
快点，我们没时间了。”
“笔记。”
我头也不抬地回答。
工程师日志#001：脉冲手套“惊悸” 原理：用梦境科技的XB7发射器魔改，拆了所有安全限制，首接连在了三节并联的军用电池上。
效果：1.2米内释放一次高强度电磁脉冲，令标准义体宕机约35秒。
非致命……只是理论上。
缺陷：高能耗，充能极慢，一次发射后需要至少十秒的硬首。
电池最多支持三次发射，然后报废。
笔记：垃圾是最好的伪装。
我收起数据板，活动了一下戴着手套的右手，感受着那股潜藏在粗糙外壳下的、不稳定的能量。
然后，我看向瑞克，这个刚刚还试图主导一切，现在却一脸懵逼的前NCPD。
“好了，”我说。
“现在，我们可以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