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他面前跳下忘川，让他永世看着我受苦一我叫阿黎，不是仙，不是魔，也不是人。
我是墨渊亲手点化的一缕心火。三千年前，他还是个籍籍无名的小神君，
在九天之下的无妄海与凶兽搏斗，险些身陨。是他最后一丝不甘的执念，混着心头血，
在焦土之上，点燃了我。他说，我是他求生的欲望，是他不灭的战意。所以，
我天生便与他神魂相连，能感受他所有的喜怒哀乐，也能为他抚平一切伤痛。
他将我拢在掌心，带回九重天。他说：“阿黎，从今往后，我便是你的归宿。”我信了。
三千年的陪伴，我看着他从一个小神君，历经百战，一步步踏上战神之位。
他身上每一次添新伤，都是我用自己的本源灵力为他治愈。他的修为日益精进，而我，
却因为本源的不断消耗，灵体变得越来越稀薄。可我甘之如愿。因为他说他爱我。他说，
等他登顶天帝之位，便会用天地法则重塑我的仙身，八方朝拜，四海恭贺，
给我一场六界最盛大的婚礼，让我做他唯一的天后。我一直等着这一天。今天，
就是他登临天帝之位的日子。整个九重天都笼罩在祥云和金光之中，仙乐阵阵，
四海八荒的神仙都前来朝贺。我站在凌霄宝殿的蟠龙金柱后，远远地看着他。
他穿着一身繁复的玄色金纹帝袍，头戴十二旒冠冕，面容俊美无俦，神情威严冷峻。
他站在那，便是天地的中心，是万众瞩目的焦点。我的心脏，不，我那团作为核心的灵火，
为他而剧烈地跳动着。我看着他接受百官朝拜，看着他缓缓走向那至高无上的宝座。然而，
就在他即将落座的那一刻，九天之上，风云突变。一道紫色的天雷毫无预兆地劈下，
正中凌霄宝殿的殿顶。整个大殿剧烈摇晃，众仙哗然。我看到墨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天道示警。这是天道在说，他的资格，还不够。我心里一紧，不顾一切地想冲到他身边，
却被他身边的仙官拦住。“战神……不，陛下，这是为何？您的功绩足以震慑六界，
天道为何不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神仙颤声问道。墨渊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穿过惊慌失措的众仙，精准地落在了我的身上。那眼神，
不再是我熟悉的三千年里的温柔与缱绻，而是深不见底的冷静，冷静到近乎冷酷。我的心，
猛地一沉。他一言不发，拂袖走下高台，穿过人群，一步步向我走来。众仙的目光随着他，
齐刷刷地落在我身上。那些目光里有探究，有疑惑，有鄙夷。我只是一缕心火凝结的灵体，
没有仙阶，没有背景，在这些出身高贵的神仙眼里，
我不过是墨渊身边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玩物。若在平时，他绝不会让我在这样的场合，
承受如此的审视。可今天，他却亲手将我推到了风口浪尖。他走到我面前，握住我的手。
他的手掌一如既往的温暖，可那暖意却再也传不到我的心里。“阿黎。”他开口，
声音低沉而威严，响彻整个大殿，“随我来。”他拉着我，走上高台，
走到那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宝座前。他转身，面对着惴惴不安的众仙，
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诸位不必惊慌，天道之意，我已明了。”他顿了顿，
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回到我的脸上。“我欲登临帝位，需斩断最后一丝因果，
弥补最后一道心门缺憾。而这缺憾，便是阿黎。”我的脑子“嗡”地一声，一片空白。缺憾？
我，是他的缺憾？那个曾说我是他生命之光的人，那个曾许诺要与我共享江山的人，此刻，
当着六界众神的面，说我是他的缺憾？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玩笑或不忍。可是没有。
他的脸上只有一种为了大局着想的、神圣而庄严的冷漠。“阿黎，你由我心火而生，
本就是我的一部分。”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一刀刀割在我的灵体上，
“如今，你该回归本源，为我补全道心，助我踏上这最后一步。这，是你的宿命，
也是你的荣耀。”宿命？荣耀？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无比陌生。三千年的相濡以沫，
那些温柔的拥抱，那些深情的低语，那些刻骨的誓言，难道都是假的吗？
“墨渊……”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你……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
”一个娇俏而傲慢的女声从旁边传来，云曦仙子，西天王母的侄女，穿着一身华丽的宫装，
袅袅婷婷地走到墨渊身边，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用一种悲悯又轻蔑的眼神看着我，
“墨渊哥哥要你为他牺牲，你这小小的火灵，能成为新任天帝的垫脚石，
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还不快谢恩？”我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云曦挽着墨渊的手，那只手，
曾无数次抚摸我的头发，曾无数次为我描摹眉眼。而墨渊，没有推开她。他默认了。我笑了，
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原来如此。原来，我从来都不是他的爱人，
我只是他蕴养的一件“法宝”，一个用来在关键时刻填补他修为缺憾的“炉鼎”。
他对我所有的好，所有的温柔，都只是为了让我心甘情愿地，在今天，为他献出一切。
真是好一盘大棋。真是好一个算无遗策的，未来的天帝陛下。“墨渊，”我看着他，
一字一句地问，“她说的，是真的吗？”墨渊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很不满我此刻的质问。
在他的剧本里，我应该感动涕零，然后毫不犹豫地化作一道光，融入他的身体，
为他的千秋霸业添上最光辉的一笔。“阿黎，不要胡闹。”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耐，
“大局为重。待我坐稳帝位，定会追封你，让你名留仙史。”“追封？
”我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只觉得荒谬至极，“我若死了，连魂魄都不在了，追封给谁看？
给这六界众生看你墨渊陛下有多么‘重情重义’吗？”我的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压抑了三千年的委屈和一瞬间迸发出的滔天恨意：“墨渊！我为你疗伤，耗损本源，
灵体日渐衰弱，你告诉我，这是我们相爱的证明！我为你放弃修行，断绝所有成仙的可能，
你告诉我，有你在，我无需自己强大！现在，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我的宿命，我的荣耀？
”“凭什么！”我歇斯底里地吼了出来，“凭什么你的雄心霸业，要用我的命来铺就？！
”整个凌霄宝殿，死一般的寂静。众仙的脸上满是震惊。
他们或许听过战神墨渊身边有个灵宠，却从未想过，这个灵宠敢当众对他如此不敬。
墨渊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他眼中的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帝王的威压和不容挑战的漠然。“放肆。”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攫住了我，让我动弹不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他看着我，
眼神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器物。“阿黎，看来三千年的安逸，让你忘了自己的本分。
你本就是我的一部分，我给你生命，如今取回，有何不可？”他转向云曦，
语气温和了些许：“云曦，你先退下，此事我亲自处理。”云曦得意地看了我一眼，
屈膝行礼：“是，墨渊哥哥。”她退下后，墨渊再次看向我，眼中已经没有半分情绪。
“阿黎，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是自己体面地回归本源，还是让我动手，将你强行剥离？
”我被他的神力禁锢着，动弹不得，只能死死地瞪着他。我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耐，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凝聚起一团金色的神力，那力量，我再熟悉不过，那是他的本源神力，
对我有着绝对的压制。他要动手了。他真的要为了那个冰冷的宝座，亲手抹杀我。三千年啊。
就算是养一条狗，也该有感情了吧？可在他眼里，我连一条狗都不如。
我不过是他通天大道上，一块可以随时丢弃的垫脚石。无尽的悲凉和绝望瞬间将我吞没。
但我没有求饶。我知道，求饶没用。在一个心里只有自己的野心家面前，
任何情感都是廉价的。我的目光越过他，望向凌霄宝殿之外。那里，是九天之境的边缘，
云海翻腾，下方，便是隔绝仙凡、吞噬一切的忘川河。忘川之水，可洗去前尘往事，
可消弭魂魄灵体。凡是落入忘川的，无论是神是魔，都将永世沉沦，被河水日夜冲刷，
承受无边无际的痛苦，直到魂飞魄散，化为虚无。死，有很多种方式。化作他的力量，
让他功德圆满，坐拥万里江山，美人入怀？不。我偏不。墨渊，
你不是想要我的本源来补全你的道心吗？你不是觉得，掌控我，
就像掌控你自己的手指一样容易吗？你错了。我由你的心火而生，但三千年的岁月，
我也早已有了自己的意志。我的爱，可以让你温暖。我的恨，也足以将你灼伤。
就在他手掌即将触碰到我额头的那一刻，我笑了。我用尽了全部的力量，
挣脱了他神力的束缚。这不是我突然变强了，而是我燃烧了自己的灵体本源。
以我全部的生命为代价，换取这片刻的自由。墨渊脸色一变：“阿黎，你敢！
”我没有理会他，转身就向殿外冲去。我的身体化作一道流光，快到极致。
身后传来墨渊惊怒的吼声和众仙的惊呼。我能感觉到他在身后急速追来，他的神力如影随形，
试图再次将我禁锢。可我已经不在乎了。我冲出凌霄宝殿，越过白玉栏杆，
毫不犹豫地冲向那片翻涌的云海。云海之下，就是忘川。“阿黎！回来！
”墨渊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慌乱。他慌了。他不是怕我死，
他是怕我以这种他无法掌控的方式死去。我若魂飞魄散于忘川，
我的本源力量也会随之消散在天地间，他将一无所获。他的天帝之位，也就成了泡影。
我停在悬崖边上，转过身，看着他。他停在离我十步远的地方，脸色铁青，眼中满是阴鸷。
“回来。”他命令道，声音里透着彻骨的寒意，“不要逼我。”“逼你？”我笑得更灿烂了，
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滑落，“墨渊，你告诉我，这三千年，你可曾有哪怕一刻，是真心待我？
”他的嘴唇紧紧抿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对他来说，或许根本不重要。可对我来说，
却是我存在的全部意义。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我知道了。”我点了点头，
心中最后一丝微弱的火苗，也彻底熄灭了。“墨渊，你想要我的本源，助你登基，是吗？
”我看着他，缓缓抬起手，我的掌心，一团金红色的火焰正在熊熊燃烧，那是我的灵体核心，
是我的一切。“你想要，我就偏不给你。”“你不是说我是你的缺憾吗？好啊，
那我就让这个缺憾，成为你永生永世的缺憾！”“你不是想斩断因果，弥补心门吗？
我告诉你，不可能了！”我的声音凄厉而决绝，响彻九天。“墨渊！我以我心火之灵，
在此立誓！”“我阿黎，今日自坠忘川！”“我的魂魄，将永坠河底，受万载水火煎熬之苦！
”“我的灵识，将永世不灭，日夜感受神魂撕裂之痛！”“而你，墨渊！”我死死地盯着他，
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最恶毒的诅咒，“我要你看着！我要你的神识与我这缕残魂永远相连！
我要你永生永世，亲眼看着我在忘川底下受苦！亲身感受我所受的每一分煎熬！
”“你每一次闭上眼，看到的都会是我的挣扎！你每一次入定，听到的都会是我的哀嚎！
我的痛苦，将成为你永不磨灭的心魔！你的道心，将因为我，永世不得圆满！
”“你想要这至高无上的权力？好！我就让你坐在这宝座上，
当一个永远被心魔啃噬的孤家寡人！”“我要你看着我！永！远！地！看！着！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没有再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转身，向后仰去。我看到他瞳孔骤缩，
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恐和不敢置信的表情。他疯了一样向我冲来，伸出手，想要抓住我。
可是，太晚了。我的身体如同一片凋零的落叶，坠入了无尽的深渊。风在我耳边呼啸，
下方是忘川河灰黄色的、散发着死寂气息的河水。我最后看到的，
是墨渊那张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惊惧而扭曲的脸。他大概到死也想不到，
我这个由他创造、被他掌控了三千年的“东西”，最后会用这样惨烈的方式，
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击。真好。真痛快。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将我吞没。那一刻，
我感觉我的灵体像是被无数把钝刀子同时切割，每一寸都在被撕裂，被分解，被碾磨。痛。
痛彻神魂。这是比任何酷刑都要残忍的折磨。但是，在无边的痛苦中，
我却诡异地感觉到了一丝联系。一丝来自九天之上的，属于墨渊的神识。我的诅咒，生效了。
他能看见。他能感受到。我仿佛能“看”到，凌霄宝殿前，他僵立在悬崖边，脸色惨白如纸，
身体摇摇欲坠。他登基大典上所有的荣光，都在我纵身一跃的瞬间，
变成了天大的讽刺和笑话。我笑了。在这冰冷刺骨的忘川河底，在这无边无际的痛苦中，
我畅快地笑了。墨渊，我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你将在你的宝座上，看着我。而我，
将在地狱里，仰望着你。永生永世，互相折磨，至死方休。二忘川河里没有时间的概念。
痛苦是唯一的度量衡。河水像是有生命的怪物，带着亿万年的怨气和死寂，
不断地冲刷、撕扯着我的灵体。我的神魂像是被放在磨盘上，一圈一圈地碾过，破碎，
又在诅咒的力量下强行聚合，然后再被碾碎。周而复始，永无休止。
这比我想象中还要痛苦千万倍。有时候，我会疼到意识模糊，分不清自己是谁，在哪里。
但每当我的灵识即将涣散的时候，那道与墨渊相连的神识，就会像一根冰冷的针，
狠狠刺入我的核心，让我瞬间清醒。他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看客，冷漠地、无时无刻地，
注视着我的刑罚。而我诅咒的一部分，就是让他感同身受。所以，我承受的每一分痛苦，
他都能清晰地感知到。这种感觉很奇妙。我们以一种最残忍的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