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玄术觉醒
她见叶澜翻出一把裁纸用的银剪,指尖捏着黄纸的边角轻轻一抖,那纸便如秋叶般飘落在妆台上,动作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沉静,与往日那个怯懦的小姐判若两人。
“小姐,您要这些做什么?”
青禾忍不住问,视线落在那碟殷红的朱砂上,心里莫名发紧。
府里的老嬷嬷说过,女子碰这些“画符念咒”的东西不吉利,尤其是未出阁的姑娘家。
叶澜没回头,指尖在黄纸上轻轻摩挲。
这纸是她前几日让青禾买的,本想闲来无事临摹字帖,如今倒成了她窥破阴谋的关键。
她记得母亲曾在病榻上含糊提过,玄门符箓讲究“心诚则灵”,最忌杂念,而开启血脉中玄力的钥匙,便是“心头血”。
“青禾,你去门口守着,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叶澜的声音平静无波,指尖己经摸到了银剪的尖端,“尤其是二小姐那边的人,来了就说我还在病着,不见客。”
青禾虽满心疑惑,却还是依言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偶尔掠过的鸟鸣。
叶澜深吸一口气,将银剪的尖端对准自己的指尖——不是平日里绣花的纤嫩指尖,而是右手的中指,玄门中说这根手指连着“心脉”,血中灵气最盛。
“嘶——”银剪刺破皮肤的瞬间,一丝尖锐的痛感传来。
她挤出三滴殷红的血珠,滴在黄纸中央,那血珠竟没有立刻晕开,反而像活物般在纸上微微滚动。
叶澜屏息凝神,脑海中拼命回想母亲留下的那本残破手札里的记载。
关于“溯回符”的画法,手札上只有寥寥数笔:“以心头血为引,画北斗七星阵,辅以‘昨日重现’咒,可观过往三日之事。”
她咬破舌尖,借着那股刺痛让自己更加清醒,指尖蘸着自己的血,在黄纸上缓缓勾勒。
第一笔落下时,血线在纸上微微发颤,她想起前世洞房夜的冰冷,想起叶柔的狞笑,指尖的颤抖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偏执的稳。
北斗七星的阵脚,符胆的纹路,咒文的走向……那些曾经模糊的记忆此刻竟清晰得如同刻在脑海里。
她的指尖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血线在黄纸上蜿蜒游走,形成一个个玄奥的符号,最后在符纸中央汇成一个小小的“溯”字。
画完最后一笔的瞬间,叶澜忽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被抽走了。
而那张黄纸却猛地燃起幽蓝色的光,光焰不烫,反而带着一种沁骨的凉,在她眼前缓缓铺开,像一面透明的镜子。
镜子里,首先映出的是昨日巳时的情景——正厅里,叶父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捏着一张银票,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他对面站着的是尚书府的管家,那人躬着身,语气谄媚:“叶大人放心,只要叶大小姐肯嫁过来给我家公子冲喜,这五千两银票只是定金,事成之后,另有重谢。”
叶母,也就是叶柔的生母柳氏,正拉着叶柔的手站在一旁,柳氏偷偷掐了叶柔一把,给她使了个眼色。
叶柔立刻红了眼眶,怯生生地开口:“爹爹,女儿知道姐姐不愿嫁给萧公子,可……可萧公子病重,若姐姐不去,尚书府定会迁怒我们叶家的。
要不……要不还是我去吧?”
“胡闹!”
叶父猛地拍了下桌子,却不是真的动怒,“你八字轻,哪能镇住那邪祟?
这事必须得你姐姐去!
她八字硬,是天生的‘镇煞命’!”
叶澜看着镜中这一幕,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原来父亲早就知道萧逸的病不是普通的顽疾,而是“邪祟缠身”,却还是为了五千两银子,毫不犹豫地把她推出去当“镇煞”的祭品。
画面一转,到了昨夜三更——柳氏和叶柔在花园的假山后见了媒婆,柳氏塞给媒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低声道:“王婆,明日卯时送亲,你务必把‘新娘’换过来。
给叶澜穿的嫁衣里,我己经缝了‘招煞符’,保证她一进萧府,就被那东西缠上,活不过三日。”
媒婆掂了掂荷包,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夫人放心,老身干这行几十年,保管万无一失。
明日花轿到了岔路口,我就让轿夫‘走错路’,把叶大小姐抬去萧府,二小姐则顺顺当当进尚书府的门。”
叶柔在一旁笑得得意,伸手抚了抚头上的珠钗:“娘,您说姐姐到时候会不会吓傻?
她还以为自己能嫁给吏部尚书家的公子呢,殊不知啊,她就是个给我铺路的垫脚石!”
幽蓝的光焰剧烈地跳动了一下,画面开始变得模糊。
叶澜正想看得更清楚些,符纸忽然“嗤”地一声燃尽,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股淡淡的焦糊味。
她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刚才那短短片刻,仿佛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可心头的恨意却像被烈火点燃的柴薪,烧得愈发旺盛。
招煞符……活不过三日……叶柔母女的心,竟毒到了这个地步!
“小姐,您没事吧?”
青禾在门外听见动静,担忧地问。
“我没事。”
叶澜定了定神,哑着嗓子回道,“再给我拿一张黄纸来,还有,去打一盆清水。”
她不能就这么算了。
溯回符只让她看到了换亲的阴谋,却没让她看清萧逸身上的邪祟究竟是什么来历,更没让她找到破局的关键。
她记得手札里说过,玄门符箓中,“探灵符”可以窥见邪祟的真身,“卜运符”则能测算未来的机缘。
这一次,她没有再用指尖的血,而是首接刺破了心口下方的皮肤——那里离心脏最近,血中蕴含的玄力更盛。
当鲜血滴落在黄纸上时,她清晰地感觉到,心口的玉佩微微发烫,一股暖流顺着血脉缓缓淌向指尖。
画探灵符时,她的动作流畅了许多。
符纸成型的瞬间,没有蓝光,而是散发出一种淡淡的灰色雾气,雾气中隐约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身形佝偻,面色青黑,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正死死地盯着一张床榻,榻上躺着的人,正是萧逸。
那邪祟的指尖泛着乌黑的光,正一点点往萧逸的天灵盖上探,而萧逸的脸色,随着邪祟的靠近变得愈发惨白。
叶澜倒吸一口凉气。
这哪里是什么普通的邪祟,分明是修炼了百年的“噬魂煞”!
这种邪祟专靠吸食活人的精气为生,被缠上的人,不出三月便会精气耗尽而亡,而所谓的“冲喜”,不过是给这邪祟找个新的“食粮”罢了。
难怪柳氏说她活不过三日,有这噬魂煞在,她就算躲过了银簪,也躲不过被吸干精气的下场。
探灵符燃尽后,叶澜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开始画第三道符——卜运符。
这一次,她在符纸中央写下了自己的生辰八字,又咬破指尖,在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破”字。
符纸成型的瞬间,化作一道金光首冲屋顶,在空中炸开,化作无数闪烁的星点。
那些星点在空中缓缓移动,最终连成了两张交错的命盘——一张是她自己的,命盘边缘缠绕着黑色的煞气,那是换亲和噬魂煞带来的死劫;而另一张命盘则布满了凌厉的红光,星位霸道,带着毁天灭地的戾气,却在与她的命盘相交之处,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
叶澜认得那红光命盘的星位——那是北斗第七星,破军星,主杀伐,主变革,正是靖王慕容殇的命盘!
她曾在父亲的书房里见过钦天监绘制的皇子命盘,慕容殇的命盘因为煞气太重,被单独画在一张暗黄色的宣纸上,当时她只觉得那命盘狰狞可怖,如今看来,那凌厉的红光,却像是一把能劈开她死劫的利剑。
星点继续移动,在两张命盘的交汇处,浮现出一行模糊的字:“亥时,城南巷口,相冲则生,相避则死。”
亥时,城南巷口!
叶澜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这是玉佩在指引她吗?
是在告诉她,慕容殇就是她破局的关键?
前世她听叶柔说,慕容殇在战场上身受重伤,被一种奇毒所缠,每到月圆之夜便会痛不欲生,性情也因此变得暴戾嗜杀,京中人人避之不及。
可此刻命盘显示,他的煞气虽重,却能与她的煞气相互抵消,甚至……相互成就?
“小姐,水来了。”
青禾端着水盆进来,见叶澜脸色苍白,眼眶却异常明亮,不由得吓了一跳,“您……您这是怎么了?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叶澜回过神,接过青禾递来的帕子,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哑声道:“青禾,你信我吗?”
青禾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奴婢当然信小姐!”
“那好,”叶澜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异常坚定,“你去帮我做几件事。
第一,去库房找一套最结实的男装,越大越好;第二,把我攒的那些碎银子都换成铜钱,再准备一个结实的布包;第三,去打听一下,靖王今日是否在府中,傍晚有没有出行的打算。”
青禾虽满肚子疑问,却还是咬牙应道:“奴婢这就去办!”
看着青禾匆匆离去的背影,叶澜走到窗边,推开了半扇窗户。
午后的阳光暖暖地洒在她身上,驱散了些许画符后的疲惫。
她抬头看向天空,湛蓝的天幕上,白云悠悠,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她知道,从这一刻起,一切都不一样了。
前世的债,她要讨回来;今生的路,她要自己走。
亥时,城南巷口。
慕容殇,不管你是暴戾的战神,还是嗜血的煞星,这一世,我叶澜,赌上性命,也要拦住你的马!
她伸手摸了摸心口的玉佩,那玉佩依旧温润,却仿佛带着一股源源不断的力量,支撑着她走出这困局,走向那未知的、却充满生机的未来。
窗外的风卷起几片落叶,打着旋儿落在地上,像是命运的齿轮,终于开始朝着新的方向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