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卷着细碎的梧桐叶掠过图书馆的玻璃窗，林溪抱着一摞厚重的专业书，
在书架间的狭窄过道里艰难穿行。忽然脚下被地毯边缘绊了一下，整个人踉跄着向前扑去，
怀里的书哗啦啦散了一地，沉闷的声响在安静的阅览室里格外清晰。“小心！
” 一只温热的手及时扶住她的胳膊，带着恰到好处的力度稳住了她摇晃的身体。
掌心传来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袖渗进来，熨帖得让人安心。林溪抬头道谢的瞬间，
呼吸骤然停滞。眼前的男生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清晰的小臂。
碎发下那双眼睛明亮而熟悉，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淡淡的阴影，
正带着几分关切和惊讶望着她。“周亦辰？” 这个名字几乎是脱口而出，
带着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三年未见，他褪去了少年的青涩，轮廓变得更加分明，
却依旧是记忆中那个干净清爽的模样。男生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随即露出温和的笑意：“林溪？好久不见。” 尾音微微上扬，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
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在他身后投下淡淡的光晕，
将记忆里那个总是坐在教室后排的少年身影，与眼前这个身形挺拔的青年重叠在一起。
林溪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匆忙低下头去捡散落的书本，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发烫。
他们曾是高中同班三年最普通的同学。普通到毕业纪念册上，
两人的合照都隔着好几排同学；普通到三年间说过的话加起来，
或许还抵不过和同桌一周的闲聊。林溪只记得他数学很好，
总是在晚自习时被老师叫去黑板解题，粉笔灰落在他深蓝色的校服肩上，像落了层细雪。
而她自己，则是淹没在人群里就找不到的那种女生，成绩中游，相貌平平，
唯一的特长大概就是能在课堂上悄无声息地画完一整本素描。高考结束后，
他们像两条短暂相交后便奔向不同方向的直线，她去了南方的大学学设计，
他则留在北方攻读计算机。微信好友列表里躺着对方的名字，却从未有过任何联系，
偶尔在共同好友的朋友圈里看到对方的动态，也只是匆匆划过，像浏览陌生人的生活。
直到三个月前，研究生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里，
林溪才在新生名单的末尾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 —— 周亦辰，同校不同院，
却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成了她与遥远高中时代唯一的联系。“你也在这一层复习？
” 周亦辰已经帮她把散落的书都捡了起来，分门别类摞得整整齐齐，
连最厚的专业书都放在了最下面。“嗯，我在准备下周的专业课小测。
” 林溪接过书抱在怀里，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他的手指，两人都像触电般缩回了手。
她慌忙移开视线，假装研究书架上的标签，“你呢？计算机系的也来这边？
”“我们导师的项目组在这边有个联合实验室。” 周亦辰指了指走廊尽头，
“刚从实验室出来，想借几本参考书。” 他说话时目光落在她微颤的睫毛上，
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短暂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带着几分尴尬和微妙。
林溪绞尽脑汁想找些话题，却发现除了 “你好吗”“好久不见” 这些客套话，
竟然想不出任何能延续对话的内容。高中三年积累的陌生感，
并不会因为一次意外的重逢就立刻消散。“那…… 我先去占座了。
” 林溪抱着书侧身想走，却被周亦辰叫住。“等等，”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屏幕亮着微信二维码界面，“加个微信吧？以后在学校说不定能互相帮个忙。
”林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们虽然早就加过好友，却几乎等同于僵尸好友。
她连忙解锁手机扫了二维码，看着界面上弹出的 “对方已通过你的好友请求” 提示，
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投入石子的小湖，泛起圈圈涟漪。“那我先过去了。
” 她抱着书逃也似的快步离开，直到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透过玻璃窗的反光，她看到周亦辰还站在原地，正低头看着手机，嘴角似乎带着浅浅的笑意，
阳光落在他发梢，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这个小小的插曲并没有打乱林溪的复习计划，
直到傍晚闭馆铃声响起，她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才发现手机里多了一条未读消息。
周亦辰：图书馆门口有家不错的馄饨店，一起？林溪盯着那条消息看了足足半分钟，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不知道该回 “好” 还是 “不太方便”。拒绝的话已经打好，
却在发送前又删掉了。她告诉自己，只是老同学重逢后的一顿便饭而已，没必要想太多。
林溪：好啊。走出图书馆时，周亦辰已经等在门口的梧桐树下。晚风掀起他衬衫的衣角，
夕阳的金辉落在他发梢，竟让林溪想起高中时看他打篮球的样子。
那时候他总是穿着红色的球衣，在球场上奔跑跳跃，汗水浸湿额发，引来女生们小声的尖叫。
而她，只是坐在看台上，假装画画，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个身影。“这边走。
” 周亦辰率先迈开脚步，自然地接过她手里沉重的书袋。“不用，
我自己可以……”“没事，不重。” 他的语气轻松自然，仿佛这个动作再平常不过。
林溪只好把书袋递给他，手指再次短暂触碰，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像微弱的电流窜过四肢百骸。馄饨店藏在学校后街的小巷里，门面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整洁。
暖黄的灯光透过玻璃窗洒出来，映着墙上贴满的便利贴，充满了生活气息。
老板娘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周亦辰熟稔地点了两碗招牌鲜肉馄饨，还特意叮嘱多放香菜，
少加辣椒。“你还记得我不吃辣？” 林溪有些惊讶。高中时她确实很少吃辣，
但她以为这种小事，不会有人注意到。周亦辰搅动着面前的茶杯，
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嗯，记得你以前每次吃麻辣烫都只要番茄汤底，加很多醋。
” 连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林溪的心轻轻一颤。原来那些她以为无人在意的小细节，
竟然真的有人记得。她低下头，掩饰着眼底的情绪，手指无意识地划着桌面，
感受着桌面微凉的触感。“你这几年…… 过得怎么样？” 周亦辰率先打破沉默。
“就那样，平平淡淡。” 林溪笑了笑，“在南方待了四年，差点以为自己会永远留在那边，
结果还是考回北方了。你呢？一直在本校？”“嗯，本科在计算机系，
研究生跟着导师做人工智能方向。” 周亦辰简单介绍着自己的经历，语气平静无波，
“其实考研时也考虑过南方的学校，但最后还是选择留在本校了。” 他说这话时，
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丝意味深长。馄饨很快端了上来，
热气腾腾的汤碗里飘着翠绿的香菜和虾米，香气瞬间驱散了初秋的凉意。
林溪舀起一个馄饨吹了吹，小心翼翼地送进嘴里，
熟悉的味道让她想起高中放学路上常吃的那家馄饨摊，温暖而治愈。“味道怎么样？
和高中门口那家比起来？” 周亦辰看着她，眼中带着期待，像等待老师评分的学生。
“很像！” 林溪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尤其是这个汤底，简直一模一样！
” 她满足地眯起眼睛，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看到她惊喜的样子，周亦辰笑了起来，
眼角弯起好看的弧度：“我也是偶然发现的，老板以前确实在我们高中附近摆过摊。
”两人边吃边聊，从高中时的趣事聊到大学的生活，从各自的专业聊到未来的规划。
林溪发现，周亦辰并不像高中时看起来那么沉默寡言，他只是不喜欢说废话，
却总能在恰到好处的时候接住她的话题，偶尔还会讲些冷笑话，逗得她忍不住笑出声。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像大提琴的旋律，让人听着格外舒服。“说起来，
我还记得你高中时特别喜欢画画。” 周亦辰忽然说道，
“每次课间都能看到你在本子上画来画去，很专注的样子。”“你怎么知道？
” 林溪有些不好意思，“我还以为自己藏得挺好的。” 她画画时总是很投入，
从未注意到有人在看她。“有次值日，看到你落在桌洞里的画本。
” 周亦辰的耳根微微泛红，像染上了晚霞的颜色，“画得很好，
尤其是…… 画我们班窗外的那棵梧桐树。”林溪的心猛地一跳。那本画本里，
除了风景和静物，其实还藏着几页小心翼翼画下的侧影，都是同一个少年的背影。
他低头解题的样子，他望向窗外的样子，
他打篮球时跃起的样子…… 她一直以为那些画永远不会被发现，
没想到……“那时候太害羞了，不敢光明正大画人。” 林溪低下头，
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馄饨，声音细若蚊吟，“只能画些风景……” 脸颊烫得像火烧。
“我知道。” 周亦辰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
“其实我那时候…… 经常故意在窗边站很久。”林溪猛地抬头，撞进他温柔的眼眸里。
路灯的光线透过玻璃窗落在他脸上，一半明亮一半晦暗，眼神里的认真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敲打着两人骤然加速的心跳，
每一声都清晰可闻。“叮铃铃 ——” 门口的风铃突然响起，
清脆的响声打断了这微妙的气氛。几个学生说说笑笑地走进来，打破了店里的宁静。
林溪慌忙低下头，假装专心致志地吃馄饨，耳根却红得快要滴血。
周亦辰也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眼神温柔得像一汪春水。吃完饭走出馄饨店时，夜色已经笼罩了整个校园。
月光透过梧桐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散落的碎银。
两人并肩走在寂静的小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却并不觉得尴尬，
反而有种奇异的默契在空气中流淌，像一首无声的歌。“我到宿舍楼下了。
